第64章 連結
回家路上，岑增把頭靠在玻璃上。閉上眼，極度睏倦，卻無法入睡。
見到光，不能當作沒見過。
最後只是睜開眼，看著外面形形色色的車燈和暈開的，像在深水裡，固執地，無法挪開視線地看岸上的光亮。
想死，不能死。很痛苦，想要發洩，不得其法。
為什麼有人走向他，疲憊就會和痛苦一起沒日沒夜地湧上來，湧得他在一切浪潮的正中央，被泡沫淹沒，再也無力繼續往前遊？
他在潮起潮落裡，突兀地想起母親的眼睛。想起她喝醉後，對著電線裸露的牆面說，沒有後悔，你也不是代價。
我不是代價，那，我是什麼呢？
他往另一邊看，男朋友握著方向盤認真地看著前方，前方紅燈，程朔便回過頭。
“睡吧，寶貝，到了我叫你。”溫柔得像是在哄若幹年前聽到母親醉語，不知道怎麼接話的那個小孩。
他裝出睏倦的樣子，嗯了一聲。
冬天將要平順地來臨，大衣配毛衣，然後穿上薄羽絨。
這天岑增走得早，他想了想，發訊息給程朔，說我要回家見見我媽。
“要我陪著嗎？”那邊問。
“不用，很快回來，不要擔心。”
“真的嗎？我可以不上去，就把你送到那。”
“真的不用。”他答，“玩會兒遊戲吧。”
等他走到城中村，接到了一個電話。
那邊人的聲音有點焦急，似乎還鬆了一口氣：“到了？”
“嗯……”他聽出來男朋友的擔憂，“怕我框你，然後在實驗樓自殺？”
語氣上揚，沖淡話語本身的壓抑。
“啊……”程朔那邊有點不好意思，“反正……”
“不會死的。”他這麼允諾，“起碼，會撐到春天。”
然後嘆了口氣，開啟相機，給他發了張照片。
程朔那邊笑了笑，說好。
大一的時候還有空回家，大二大三，往往只有寒暑假回和張若雪面對面。
他給媽媽發了句，我回來了。
對面沒有迴音，於是用鑰匙開啟門，直直撞見客廳裡的人。
張若雪抬起眼，沒什麼表情。
他往裡走，看著自己的母親把電視關掉。
這間屋子採光極差，到了夜晚，唯一的光源，是客廳裡亮到慘白的燈。
室內一片靜默，媽媽往旁邊挪了挪，給他在沙發上讓出一個位置。
“我談戀愛了。”這是岑增說的第一句話。
張若雪看著他，只是點點頭。
“不問我，是男是女，是個怎麼樣的人嗎？”
“你喜歡嗎？”張若雪沉默良久，只問了這一句。
他們面對著面，岑增柔美漂亮的五官大多遺傳自她，兩張略有相似的臉相對，各自都沒有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