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
麥望安不明白他的思維為何跳躍得如此快,上一個話題與嘴邊這個壓根不著邊。
“我不喜歡女生喜歡你啊?我和你再強調一遍,我不是同性戀,你為什麼非要揪著個問題不放呢?”他看起來很無奈,不過既沒有說是發瘋,也沒有說是太鎮靜,反而平靜得讓他思路漸趨清晰,他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不由自主地大吃一驚,“等等,你一直問我這個問題,你該不會是同性戀吧?你喜歡我?!”
像是被嚇到了,路將寧退後兩步,他的臉色看起來很不正常,變化多端,最後眉頭擰起,語調也跟著提高幾分:“神經病。”沒有再停留半秒,他罵完便疾速離去。
麥望安當然要追趕上去。
如果路將寧是同性戀,他糾結同性戀的問題,大概是因為想得到別人的認同。沒有什麼認同是比行動更令人信服的,嘴上說的可以違背,但實際行為才真的讓人感到安心,這樣他才不會覺得孤單,所以前一個問題有待考究。只是最後那句話,麥望安只不過是以逗逗他的心思說出來的,他可從來不會認為路將寧喜歡他,他的目的也只是想讓路將寧吃癟。
他窮追不捨:“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路將寧只一味地快走,不言不語。
麥望安自認為有趣極了,如鳧趨,他的腳步輕快而急促,亦步亦趨跟在對方身後。
突然,前方的路將寧止住腳步,並伸出手阻攔身後的他。
慣性使麥望安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傾,他不得不急剎車,伸手抱住對方。
他的左手從路將寧伸出的那條阻攔他前行的胳膊下穿過,繼而轉回,固定住它,右手則自然地環住路將寧的腰部。他的下巴擱在對方的肩頭,抬眼,向右一瞥,就能看見路將寧正扭著頭,默默無聲地回眸看著他。
夏季的衣服本就穿得少,料子又薄,隔著兩層好似沒有的衣物。麥望安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尤其迅速,鼓槌擊鼓都比不得,震得他全身都在發著滾燙的熱,周圍的氣息都混雜在這股熱氣中,彌散開來,路將寧衣服上的櫻花香越來越重,燻得他頭腦陣陣發熱。
“好熱,”麥望安鬼使神差地說了這樣的話,呆愣的他就是不願放手,“還有點兒香。”
路將寧依舊目不轉睛地看向他,同時右手也覆在他環住自己的那隻手上,就單單是放在上面,沒有暴戾地驅使他拿開,也沒有做其他動作,只有嘴上說:“有人在看。”
霎那間,麥望安回神,猛然抽回所有的手,然後退後半步正,做賊心虛地環視四周。
路將寧蓋在麥望安右手上的那隻手驟然貼緊衣物,他沒有半分尷尬,順勢整理著衣服上的各種細微褶皺,姿態從容不迫。在整理期間,他的目光就沒有放在衣服上,好像這番動作只是裝模作樣,其實也就是裝模作樣,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在樓上。
麥望安察覺周圍沒人,剛要怒斥路將寧欺騙他,轉頭就見路將寧正仰面在看什麼。
他順著那道目光,同路將寧一起看去。
樓上的人也在俯視著他們。在麥望安注意到他後,他的視線偏轉,不過兩秒,他身旁的白窗簾便被夜風吹得拂起,擋住他的面孔,再落下時,他就像幽靈似的消失不見。
“感覺出來不同了嗎?”麥望安問道。
路將寧輕不可聞地應和一聲:“嗯。”
盡管是遠遠一看,路將寧仍是能夠清楚地感應到,宿純然的眼睛中蘊含著汙濁,汙濁之下埋藏著流動的仇恨。宿純然已不再純然,這一年之久,他或許經歷了什麼,他早先許下的諾言大概不會作數。兩人能想到的只有特立獨行的宿純然被其父母給馴化了。
“話說驅魘師有這樣的能力嗎?”
路將寧搖頭:“不知道,但是父母對孩子的說教能力可是不容置疑的,孩子必定能被他們潛移默化,進而改變自己的想法。”
麥望安想到了自己,於是他沉默不語。
他的默不作聲讓路將寧轉頭看來,除了路將寧,也沒有人再知道他心中會想什麼。
這是路將寧第一次安慰麥望安,他主動攀附上麥望安的手,告訴他:“別傷心。”
人的大腦在過分嚴肅莊重的場面會忍不住分支出其他有趣的思想,且無論是神情還是語言,路將寧都不太像路將寧,他的狀態讓麥望安胡思亂想,像一臺執行的機器,但不論怎樣,零件的運轉還是會讓機器發熱。他覺得常年臭嘴的路將寧說這三個字也挺暖。
為表謝意,麥望安主動終結剛才說出去的玩笑,並揭露路將寧的心思,好讓他無所顧忌地去追趕自己的喜歡:“我說你喜歡我只是一句玩笑話而已,你別當真,我也知道你喜歡楊延年,你別誤會,我不喜歡她。”
路將寧面部平靜、崩裂、錯愕:“?”
麥望安面部坦然、平靜、疑惑:“?”
兩人面面相覷,直到有人遽然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