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被疾風卷進窗欞,少年天子突然起身:“母後在地牢折磨藍將軍夫人時,可曾想過江夫人剛誕下不足月的孩兒?”
玄色龍袍擦過鎏金香爐,他抓起鎮紙又重重放下:“即刻擬旨,太後突發惡疾薨逝,著禮部以國母規格治喪。”
“珩兒!”
姜雪驚覺弟弟已高出自己半頭。
他轉身時垂落的冕旒晃動著,恰巧掩住眼底水光:“姑姑總說帝王不能落淚,可若連至親都要算計……”
話音戛然而止在喉間,化作喉結的顫動。
姜雪望著窗外飄落的杏花,想起江笑微最後一次進宮時,發間別著的正是這樣的淡粉花瓣。
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染著蔻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我讓太醫給風子晴用了龜息散,現在她看著與死人無異,卻能聽見周遭所有聲響。”
“如此甚好。”
少年帝王抬手接住飄落的花瓣:“就讓母後躺在冰玉棺裡,聽著自己風光大葬的哀樂,如何?”
他碾碎花瓣的力道驚飛了簷下春燕:“對了,我連夜調了禁軍暗查,發現慈寧宮確實在調動死士。”
太醫院內,姜雪指尖輕撫襁褓褶皺。醫官的回稟讓她肩頭微松——這個早産兩月的男嬰雖羸弱,卻未染惡疾。
望著嬰兒眉宇間流轉的淺笑微神韻,她將襁褓攏得更緊些,彷彿這樣便能護住藍氏最後的血脈。
殿外疾步聲驚碎了藥香。
拂冬手握密報踏碎滿地斑駁光影:“步遠來訊,棲霞寺三百僧眾……連同藍夫人……”
她聲音忽地哽住。
青玉案上的安神香仍在嫋嫋升騰,卻驅不散驟然凝結的空氣。
姜雪將襁褓輕放軟榻,鎏金護甲劃過檀木案幾:“備素輿,我要親自送她們歸府。”
聲音清冷如簷角懸冰,唯有袖中微顫的指尖洩露心緒。
紅漆託盤裡的白綾突然刺目起來,那是她今晨親手為江笑微繫上的玉帶。
與此同時,京城外塵土飛揚。蕭湛扯緊韁繩仰視緊閉的城門,汗血馬前蹄騰空嘶鳴。
戍衛統領自城垛探身:“首輔大人,長公主寅時脫險歸來,現正全城搜捕逆黨。”
他喉間滾動的焦灼瞬時化作雲煙,他的小雪總能將危局化作棋盤上的妙手。
公主府朱門前,當值侍衛壓低嗓音:“殿下帶著金吾衛去了藍侍郎府邸。”
蕭湛驀地攥住玉墜,想起三日前藍烽離京時贈他的那壇梨花白。
暮色漫過琉璃瓦,將他的玄色官袍染成深紫,如同凝固的血痕。
“藍府?”
蕭湛拽緊韁繩的手微微發顫:“她去那裡作甚?”
“藍府兩位夫人歿了。”
侍衛話音未落,江笑安突然暴起攥緊他前襟,玄鐵護腕在晨光中折射出森冷寒芒:“你方才說笑微如何?”
侍衛喉結滾動著擠出訊息:“昨日去護國寺途中遇襲,長公主為救人質遭擄,今晨方脫險歸來。”
江笑安松開的手指在皮甲上擦出刺耳聲響,墨色披風揚起時已在十丈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