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雲層依舊很厚,遠處黑壓壓的一片,有種風雨欲來的氣息,喬晏深吸一口氣,轉頭進了禮堂。
幾分鐘後,雷克薩斯的車門率先開了,戴著帽子和口罩的年輕男人下了車,飛快地往路邊看了眼,然後試探著走到埃爾法前,明目張膽地敲了敲車窗。
雖然他裹得嚴嚴實實,但一頭鮮亮濃鬱的藍色卻格外紮眼。
錢銳走到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用餘光盯著,很快埃爾法就開了門,藍色徹底消失在視野中。
遠處快門聲就像是約定好似的響成一片,錢銳緊緊盯著,正猶豫著要不要做些什麼,埃爾法車身突然晃動起來。
錢銳腳步猛地一頓。
按理說這是江熠明的車,他在車上幹什麼自己都管不著,只是……
錢銳想起喬晏剛和江熠明結婚時充滿期待的樣子,一點一點握緊了拳頭。
他不願意再繼續看下去,轉身大步朝禮堂走去,沒注意到身後的車門很快就又被開啟,謝言像個垃圾似的被扔下了車,原本整整齊齊的藍發變得狼狽不堪,渾身顫抖著看向車內,目眥欲裂。
車門拉開一半,衣冠楚楚的男人居高臨下地睨著他,嘴裡銜著一根沒點燃的細煙,一言不發。
甚至沒給謝言歇斯底裡的機會,江熠明就下了車,逼得他後退兩步,而後徑自走向禮堂。
望著他的背影,謝言的目光從畏懼一點點變得陰狠、怨毒,他雙拳緊握,顧不上遠處的狗仔們,神經質地喃喃道:“你們一定會後悔的。”
今天要拍的戲份是謝言的殺青戲,他們在進行雙人舞臺的彩排時出了舞臺事故,十幾米高的升降臺突然故障,謝言扮演的角色失足摔落,當場死亡。
表面是意外,實際上,他是被硬生生給推下去的。
喬晏的頭發一共漂了三次,最後一次時頭皮都有些發疼,染出來的顏色比一次性的更加濃鬱,幾乎就像是一團燒起來的火,配上他的冷白皮,不需要化妝也很吸睛。
化妝依舊是等謝言來之後才開始,本以為他會變本加厲地挑釁,沒想到今天卻格外安靜,只是時不時地看向喬晏,那眼神讓喬晏非常不舒服。
這時剛出去轉了一圈的錢銳面色凝重地回來,湊到喬晏耳邊低聲說:“我剛剛在前面看見李藝了,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幹嘛,一看見我就跑了,待會兒我去盯著他,你自己注意。”
喬晏應了一聲,正好這時導演叫他們去走戲,喬晏按下內心的不安,走上舞臺才發現江熠明不知何時坐在了臺下前幾排的位置,身後還站著楊遠。
“先把威亞穿上吧,下面雖然有緩沖墊但還是不太安全,穿好過來我和你們說戲。”
喬晏收回視線,往升降臺下面看了眼,下面的確鋪了一小層海綿墊,但光從這個高度來看,要真是摔下去估計不死也半殘了。
聽完導演講戲,正準備開拍時,喬晏飛快地給錢銳發了條訊息,又瞄了眼臺下看好戲的江熠明,拍拍臉頰讓自己集中精神。
在舞臺開始前他們有一段情景劇,因為是遠景所以不需要說臺詞,喬晏留心著身後,按照點走位,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謝言走到升降臺邊緣,該切近景了,導演正準備喊卡,謝言忽而一把拽住喬晏的胳膊,奮力往前一拉。
“江熠明說,想取代你,除非你死,那你就去死吧。”
就在喬晏這來不及反應的瞬間,他眼眶血紅,抬起手往喬晏的肩膀上狠狠一推。
“從小到大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本就站在升降臺邊緣的喬晏霎時失去重心,猛地向後倒去。
像是電影裡無聲的慢鏡頭,喬晏看到謝言近乎瘋狂的眼神和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看到劇組工作人員詫異而驚懼的神情。
他甚至還看到了猛然站起身的江熠明,那張不近人情的臉上短暫出現了些許焦急的神色。
而後轉瞬即逝。
頭頂明亮而刺眼的白熾燈快速遠去,失重的感覺無比清晰。
“砰——”
喬晏砸在海綿墊上,後腦勺猛地撞上地板,整個人摔得頭腦發蒙,視線一陣陣發黑。
而後他看見謝言探出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瘋狂地大笑起來。
喬晏的意識漸漸開始有些模糊,在徹底暈過去之前,忍不住想:
明明他家庭破碎,前路看不見多少希望,每天都在泥沼中掙紮。
這樣爛的人生,又有什麼值得謝言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