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月食之後沒多久,顒就給嬰勺將天文望遠鏡搬進房子,抱著他,讓他眼睛對著看了一次天空。
過程對顒來說不算困難,嬰勺很輕,讓他的眼睛對著目鏡很容易,阿蒙在一旁緊張兮兮地轉動調焦輪,看到一半嬰勺突然搖著腦袋躲進顒懷裡:“我不看了。”
“……為什麼?”
“我不看了!”
嬰勺聲音猝然拔高,尖利且憤怒。
顒氣得要死,放下嬰勺的時候甚至是帶著怒氣地扔進床裡,嬰勺不知道為什麼也在生氣,胸膛像手風琴一樣收縮半晌,偏頭哭起來。
顒回頭看見阿蒙還躡手躡腳地扒著門框,一臉憂心忡忡的表情,一揮手將門“哐!”地砸起來,陰沉地看嬰勺哭了會,突然俯身籠住嬰勺:“你有什麼資格哭?”
“……”
“為什麼哭?說出來理由。前幾天讓你看月亮,你不看,說想要那東西,我給你弄回來了,你又不要了。你在耍我嗎,嬰勺?”
嬰勺不說話,顒便像往常一樣掐著他的臉逼迫他與自己對視:“你恨我,嬰勺。你怎麼這麼天賦異稟?天生就知道怎麼折磨我是不是?”
“……究竟是誰更恨誰!”嬰勺猛地擺頭,掙脫顒的手指,分毫不讓地大吼,“我折磨你?我哪裡知道怎麼折磨你!我痛苦的時候是我痛苦,你沒受到絲毫影響,你痛苦的時候為什麼我就要受到這樣的折磨!究竟是誰在折磨誰!我有讓你癱瘓嗎!我有讓你呆在宅子裡一輩子也不出去嗎!我有讓你……唔唔——”
顒像上次一樣被他吼得發愣,回過神來時壓根不相信自己聽到了些什麼,低頭便咬住那張言辭銳利的嘴巴,嬰勺也毫不含糊地直接咬住他伸進去的舌頭,血立刻從嘴角處溢位來。
好久以前——其實也並非很久以前,只是在去年。去年的時候,用親吻來堵人口舌的還是嬰勺。
那時候嬰勺一不想回答問話或者不願意顒說他時就帶著不耐煩或心虛,摟著顒的脖子獻上自己的嘴唇。
顒那時候心裡還想著嬰勺真是天生就卑賤,就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姿色,就懂得如何用最廉價的東西換取利益。
接吻之後總忍不住哼笑。
可現在用這種卑賤儀式換取口下留情的卻變成了他。
荒誕感伴隨著唇舌血淋淋的痛席捲過顒的背身,久未出現過的銀色重羽爬上他的額角、顴骨。
顒掰著嬰勺的下巴將自己的舌頭收回來,嚥下一口血水,重羽又迅速消散下去,如同春日融化的冰。
暗藍色光暈如同不斷蔓延的真菌,吸食著空氣,使呼吸都變得困難。
這些光暈伸著觸爪爬到嬰勺雌雄莫辨的美麗面龐上,就像給他戴了層冷漠的面紗,隔著這層面紗,嬰勺那張一貫委屈的臉上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銳利,兇狠的,稜刺一樣對著顒。
顒默然喘息片刻,倏然莞爾:“我真想殺了你,嬰勺。”
回答他的是嬰勺沉悶的呼吸聲。
“但是你別想死——你別想死。”銀色眉毛陰鷙地壓在黑闐闐雙眼之上,一張慣常漠然的面孔詭邪森然,“我對你不好你也不能死,你也不能離開我。你如果死了,我就找魂釘契進你的骨髓裡,把你的七魂六魄一輩子固定在這裡,你到時候連說話都不能,連吃飯都不能,連流淚都不能——什麼都不能。”
嬰勺哭得抽氣。
顒卻絲毫不憐憫,誓要將方才嬰勺刺他的話還回去一樣:“你我本來就是不平等的,我要你哭你就要哭,我要你笑你就要笑,沒有你反過來要求我的道理。”
說罷,顒便轉身離開。
出門走了兩步,回頭看向在門側戰戰兢兢站著的阿蒙:“進去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