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2/2頁)

陸恩儐瞧任荷茗一眼,任荷茗便知道要退下,臨出門前,不由得回首望向含笑批奏摺的鹹安帝,她著清素的玉色縷銀團雲如意暗紋圓領衫子,鬢邊垂著金絲和闐玉的重重流蘇,益發顯得人若皎潔輕雲般的棠梨君女,高高在上又寂寞孤清,她那在算計之中綻放的笑容,美到分寸絲毫不差,卻不知為何,竟令人覺得可憐。

親近的,疏遠的,枕邊的,膝下的,沒有一個不算計,也不認為會有一個不會算計她。這樣的人生,想一想便覺得累了,為人妻不予信,為人母不予慈,這樣可恨的人,說到底也是無比可憐。

終究,任荷茗出入宮門更加方便了許多,只不過薛檀走了,他又沒有了同齡的朋友,也只能偶爾去慈寧殿或會寧宮盡盡孝罷了。

定賢皇後走後的宮廷,並未就此沉寂。

定賢皇後生前身子不好,周太後又不喜歡過問世事,宮權早有一大半在忬貴君手中,如今鹹安帝雖沒有旨意令忬貴君主理六宮,但他憑藉手中本有的協理六宮之權和多年攢下的根基,也將宮中上下打理得風生水起,總歸眾人早就預設,連定賢皇後在時都要讓忬貴君三分,如今定賢皇後去了,忬貴君繼立皇後之位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例如戚惠君及許僖儐雖然是一宮之主,膝下又有皇女,但或是家世或是寵愛,各有硬傷,忬貴君便挑了他們做軟柿子,以定賢皇後喪期這幾處宮室卻開銷過大為由罰去一月月俸,小懲大戒,他們也只能遵從。

至於爭寵,閔才人算得上一枝獨秀,許是因為身為養子,在閔家時養就了別扭的性格,又或許早在入閔家之前便有過什麼經歷,受過了許多苦楚,早就擰了性子,總歸這位閔才人是個脾氣又怪又倔的人,偏偏鹹安帝就是願意寵著他,他提了一句幼年時曾吃一種野薯充饑,鹹安帝便命人從廣陵郡的山中找了來,移植在皇家菜莊百蔬園,甚至肯親嘗這種粗糙的食物,還給出了不錯的評價,連司稼寺都跟著上了心,便是忬貴君多年盛寵,一時之間也難攖其鋒芒。

雖然依陸恩儐所說,閔才人確是鹹安帝喜愛的那一類男子,然而任荷茗卻隱約覺得,閔才人是鹹安帝推出來的盾,眼下前朝後宮都為了後位隱隱而動,忬貴君自不必說,蕭定君以腿傷為由撤了自己的牌子對鹹安帝來說則是個方便,其餘有心於後位的君儐處她也不想應付,倒不如躲在出身卑微的新寵處清靜,如果能安撫連番受挫的閔家,就更加一舉兩得了——閔家這個養子送得,正如同瞌睡時遞來的枕頭,可見水準,無怪閔家摻雜在奪嫡之中,還能多年屹立不倒。

如此,無從從寵愛處下手,忬貴君若要繼立中宮,必要膝下的皇女得力,再者說了,繼立中宮本就是為了將自己所出的皇女抬得高些,這都是相輔相成的事兒。

恰巧去歲暖冬,又遭倒春寒,即便年初時盡力補救,北方許多地方還是遭了災,今歲的寒秋凜冬更是雪上加霜,眼看著是收成的時候了,卻一場寒霜打下來,將不少莊稼凍死在地裡,許多百姓恐要青黃不接,身陷饑荒難以熬過冬天,包括任荷茗的外祖母辛彥來在內的不少地方官員早早上了摺子請求開庫賑災。

戶部歷來是興陵郡王管轄,往年有這樣的事情都是派遣興陵郡王去,然而如今興陵郡王為定賢皇後守陵脫不開身,連戶部清算賑濟糧都是湘洙侯在辦,便要另擇一位皇女,鹹安帝自然有心將重任委於忬貴君所出的陽陵郡王——差事若辦得好,陽陵郡王便有望加封,到時忬貴君冊封皇後也顯得更加名正言順。

上回事後,薛鈺依言送了個名叫紫蘇的少年給任荷茗,紫蘇亦是與任荷茗差不多的身量臉型,相貌周正,生得一雙葡萄般的麗眼,也是蕭氏暗衛出身,懂得易容,且輕功極好,任荷茗素日裡翻牆就利索,如今更是如虎添翼——不過其實如今也用不大到,除了陪任荷茗爬上樹摘摘後院的棗子柿子,紫蘇陪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去逐精齋逛逛,反正天下沒有哪個男子是不喜歡閃閃發亮的珠寶的,貴眷們去珠寶店挑上幾個時辰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任荷茗便常常借這個由頭去見薛鈺。

這日薛鈺來時,身上的雀青裘都生了霜,一進來忙脫了去,烤過了火才走到任荷茗近前,任荷茗只耐心等著,待薛鈺走上前,將手中熱茶遞給她,她便靦腆一笑。

任荷茗同她共處一室,多少還是害羞,難免紅了臉,便開門見山地支開話題道:“北上賑災陛下已經定下人選了麼?你可想去?”

薛鈺微微無奈,但也並不在意任荷茗這番不解風情,反而耐心答道:“雖還未有明旨,但想來八九不離十了。我倒想去,但父儐即便得寵,卻沒有家世支撐,與定父君交好的武官在賑災一事上也說不上話,如此我在朝中無根無基,又哪裡壓得過蘇家。雖然若是定父君開口,母皇興許會給些面子,但卻不知會給定父君添怎樣的麻煩。再者說了,即便是定了我去,北地官員也未曾少了蘇家的門生,中間使些絆子,失去母皇寵信倒還在其次,受苦的只會是百姓。”

薛鈺說著,瑩白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厚釉青瓷的杯緣,一聲嘆息還未落下便霜花一般被溫熱的茶霧化去,抬起眼來,向著任荷茗平靜地微微一笑。

任荷茗輕聲安慰道:“若是蘇家門生多,為給陽陵郡王造勢,保一方百姓平安,倒也是好事。”

薛鈺並不看他,漆黑濃密的睫毛輕輕一閃,看向窗外肅殺的秋景:“是麼?可我總覺得心中不安。母皇在這個時候讓四姐去北境賑災,我總覺得不放心。我的封地蘭陵此回也受災不輕,我想…”

恰在此時,一隻灰色的鴿子從窗外飛入,停在窗欞上,歪頭看著她,而後輕柔地發出“咕咕”兩聲。薛鈺微微一頓,伸出手去,那鴿子便振翅飛來她手上,鮮紅的嗉囊微微顫動,看看任荷茗,複又發出“咕咕”兩聲,薛鈺指尖輕輕梳理鴿羽作為安撫,道:“這是鎮姊的鴿子…”

那鴿子足上綁了一個極精巧的竹筒,顯然不是尋常鴿子,而是通訊用的信鴿。

她從竹筒中抽出一張紙條,並不避諱地便在任荷茗面前展開,只見上面只寫了三個鐵畫簪花的小字:

——回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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