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聖上。”
章栽月堅持不退,叩首陳辭:“啟稟聖上,小殿下未能入宮,是因為大婚當夜,微臣對她痛下殺手,小殿下身負重傷,至今未愈。此事罪在微臣,是微臣謀害公主、構陷忠良,殃及太子殿下,微臣罪該萬死,請聖上降罪。”
“你想領罪,可以。”
老皇帝頷首表示贊許,沒有一絲遲疑,吩咐左右:
“來人,賞中書令一壺鶴頂紅。”
鶴頂紅?
見血封喉的鶴頂紅,賞中書令?
殿中眾人嚇得魂不附體,齊刷刷跪地——
“聖上息怒!”
“聖上息怒,此事中書令有錯,臣女更是罪大惡極,懇請您三思。”
說罷姚令喜也稽首,額頭觸地一瞬,花釵滑墜,珠子零零落落,從禦階高臺,一級級跳下。
清脆的珠子跳,聲聲響在耳畔,姚令喜驚訝極了。
她居然用額抵著冰涼的地,為一個殺她親族,害她全家,本該恨毒了的男人說話。
是因為他幫忙掩飾公主府的事,還是他主動冒頭攬責,又或者……
侯府種種、一路入宮的種種,浮現在姚令喜眼前,她不想想,卻一時擺脫不了。
似她的糾結那般,晶瑩粉珠,一顆顆彙向章栽月,他挺直上身等待命運,沒想到毒酒沒來,先收到姚令喜的心意。
微微提膝,他將粉珠壓在膝下,攥入掌心,
他甚至沒心思去想聖上為何一反常態,隨隨便便就要將他賜死,瞳孔中央,瑩瑩熠熠,唯唯映照她的妻子。
大殿空寂,距離遙遙,但是他隱約嗅到獨屬於姚令喜的桂花幽香。
“你也求情?”
皇帝驚訝的眸中,恍惚閃過一抹笑意,揮揮衣袖,示意內官扶起姚令喜。
“丫頭,你累不累?”皇帝問。
嗯?
這麼問,是何意啊?
姚令喜狐疑地沒敢作聲。
皇帝卻兀自起身,蒼老年邁的龍體,顫巍巍拔起,無風,也似萬仞高山,氣勢巍峨,語聲擲地:
“太子地位不穩,你為他請來柳昊昊。
謝天貺遠遁南疆,你替他經營虎守林。
現在為了章栽月,你也肯攬罪己身。
丫頭,你累不累?皇後那樣待你,你還能養出這種性子。”
似陳述,也似感慨,說話間,皇帝掐住姚令喜胳膊,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態,將她扯到自己身旁,指向殿中央的章栽月。
“你從這裡看下去。”
“看到了嗎?”
“看,什麼?”
姚令喜看著章栽月胡亂應聲,心中無比驚恐聖上竟然知曉虎守林,甚至連四哥都非常清楚。
您可千萬別亂來。她默默祈禱。
然而皇帝沒有亂來,就只是勾著姚令喜的細肩膀,胡說八道:
“看朕的中書令,像不像個小短腿兒,可憐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