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
太子拉長尾音,瞬間把被角扔章栽月臉上,“這就去。”
剛轉身,又回頭惡狠狠瞪一眼:“說出去,你就死定了。”
撂下狠話,太子揚長而去,像個經常霸佔良家的登徒子,流程熟悉得可怕,徒留章栽月一人,神情悵然。
這一刻,他想起了九歲中神童試那年,聖上時時將他帶在身邊,上朝、議事、用膳、就寢,只要聖上醒著,就必須看到他,哪怕深夜批閱奏疏,都要安排他在一旁小睡,時不時看看他小臉。
所以那段時間,龍榻他也是日日睡著的。
彼時,太子殿下才三歲,話都說不利索,但總會在章栽月午歇的時候,像個幽魂一般,眼神陰鬱,一言不發,立在床頭看他。
章栽月知道他是太子,尊貴無比,是他未來的君,所以即使再害怕,他也忍著不敢抱怨,直到有次嚇得厲害,嗷嗚一嗓子,聖上才得以知曉。
至於後續,就是三歲的太子殿下被趕去東宮,交給葉老太師管教。
二十年來,聖上對他的倚重偏愛,只增不減,中書省力壓門下、尚書兩省,直接鉗制六部,連五監九寺都給他管,可謂是大權獨攬。
章栽月知道自己奪了太子的權柄,處理政事務求完美,每每對上太子殿下,都畢恭畢敬,太子也依舊不聲不響,如同多年前那個眼神陰鬱的孩童,幽幽怨怨,看著他就完事。
這是第一次,太子對他動手,踹他的門,揍他的人,像個真正的儲君對他的臣子,隨心所欲,為所欲為。
當年只敢怯生生站在床頭的太子,在二十年後的今天,居然扯起了他的被子,還出言威脅。
變化,未免太大。
章栽月擁著錦被坐起,不自覺就想起姚令喜。
除了東宮僚屬,跟太子走得最近,侍奉太子殿下讀書十幾年的人,正是姚令喜。
而姚令喜其人,行事跳脫,百無禁忌,性子極野。
有這種人在身邊,太子殿下是否也受影響。
是否因為這裡是姚令喜的地盤,所以太子殿下任情恣性,才展現出不曾示人的另一面?
“倘真如此,小殿下,還真是個妙人。”
突兀的感慨,脫口毫無意識。
章栽月兀自搖頭微笑,甚至都沒察覺到自己說了什麼。
姜法目送太子等人離去,這才回到他床前。
“主子稍微等等,屬下去給您尋身衣裳。”
“唔。”
點點頭,章栽月躺下等候。
他當然不知道,自己的衣裳,正靜悄悄躺在姚令喜的寢殿裡頭。
昨夜姚令喜硬撐著等謝天貺回來,聽範敦報說章栽月險些去打擾柳老大人安寢,還試圖哄騙謝朗給岑夫子接指,現下已然舒舒服服睡著……當場就給氣笑了。
狗男人作惡多端,不跪求諸天神佛寬宥,居然睡了?不怕做噩夢?
姚令喜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直罵——“他還睡得著覺?我都睡不著呢!去,把他的衣衫弄來,讓他睡死得了,省得醒了又偷偷摸摸去打擾老爺子!”
接著毋庸贅言,白術摸黑進屋,所幸好事做到底,把章栽月剝了個幹淨。
個中細節,章栽月未必能想見,但是奪衣惡徒是姚令喜,章栽月不難猜測。
小小的惡作劇,十足的殺傷性,他被困在床上,暫時不得動彈,只能無奈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