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
黎千夢有時很佩服自己,即使推開門面對的是如此混亂的景象,她也能維持住理智,先將小七安置在相對安全的花園,再回頭和兩位始作俑者算賬。
“你們,最好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咬牙切齒的聲音,涼颼颼的吹入屋內,一掛垂絲海棠被風折下,飄飄蕩蕩,落在房間正中央。
“你怎麼會在這裡?少爺……”
煌炎轉過頭,喑啞的嗓音聽得黎千夢耳朵疼,她不耐煩地打斷他:“停,你別說話。百裡,你來說。”
“你……”煌炎眉頭緊皺,欲向她走去,剛有動作,斜裡飛來一片木板,正正插在他腳邊,饒是他步法精妙也才堪堪躲過。
黎千夢這才看清,煌炎臉上添了三道傷,血跡已然凝固,暗紅色的線條像某種嗜血的圖騰,襯得他愈加兇煞瘮人。紅色的發繩不知去了哪裡,一頭烏發披散,身上落滿木屑泥點,配上他苦大仇深的模樣,如同剛破籠而出的大惡人。
真是沒眼看。
黎千夢搖搖頭,轉頭向百裡嵐霽看去,見他雖是站著,但整個脊背幾乎都靠在牆上,呼吸也粗重,全無平日的淡定自如,看得出很是吃力。
他的情況也不怎麼樣,衣裳破破爛爛,像從哪個垃圾堆裡撿出來穿的。右手拿個小圓盤,在月光下漾開一圈淡藍光暈,中間一根銀針,有些像陣盤。
百裡嵐霽冷漠的神色一瞬消散,眼神裡閃過急切,旋即鎮定下來:“小夢,雲天廻對你做了什麼?”
他聲音嘶啞至極,面上是病態的蒼白,目光灼灼地看來,黎千夢不由心一緊:“你還好嗎?”
她快走幾步到他身邊,伸出手不知該往哪裡放,只覺他遍體鱗傷,脆弱得她一根手指就能摁倒。好歹也朝夕相處了一段時日,又是自家師兄,縱使他偶爾瘋言瘋語,她也早將他當作家人一般對待。
百裡嵐霽薄唇緊抿,安撫道:“我無礙,大病初癒都是如此,你不必太過擔心。”
剛說完,他就猛烈咳嗽起來,高大的脊背無助地佝僂著,看得黎千夢心都揪成一團。
“你身上有沒有藥?我幫你拿!”
正在此時,一道強光自廢墟中亮起,雲天廻陰沉著臉現身場中。
他身上穿著寢衣,靛藍色的布料輕薄柔軟,遮不住他一身健康的肌肉,不過是些許風來,便輕松勾勒出他美好的身型。黑亮的長發披散著,被亮眼的白光照得熠熠生輝,他眉目低垂、薄唇緊抿,整個人透著股不入塵世的疏離。
他就像九天下凡的神子,卻在抬眸時,跌落紅塵:“小夢,外面危險,隨我回去。”
一雙狹長的眼眸盛滿溫情,目光專注而認真,彷彿這雙眼裡再裝不下旁人。
黎千夢頓時笑了,譏誚自眸底漾開:“回哪去?這裡就是我的房間,你派人毀我住處、傷我家屬,意欲為何?”
“……家屬?”雲天廻咬緊後槽牙,從齒縫中擠出這兩個字,瞳仁深處閃過狠戾,不過轉瞬即逝。他向黎千夢走去,面上又掛回素日裡的淺笑:“小夢,別鬧了。”
“怎麼,員工的師兄不能算家屬?”
“咳咳咳……”百裡嵐霽忽而又咳嗽起來,黎千夢忙上前扶住他,又是幫他拍背,又是替他順氣,整個人幾乎將他摟在懷裡。
雲天廻視線一冷,掏出一瓶丹藥向百裡嵐霽扔去。
“咚!咕嚕嚕……”
藥瓶正正好砸中百裡嵐霽額頭,掉在地上圓潤地滾回了雲天廻腳邊。
“雲天廻!你太過分了!”黎千夢氣得不行,當即掏出一把神仙珠,“帶著你的下屬馬上離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雲天廻冷笑三聲,每笑一聲,便向黎千夢逼近一分,見她竟真的要對他動手,俊秀的眉頭氣得發顫,嗓音也變得低沉:“你用我給你的東西來對付我?”
他捏緊拳頭,骨頭咔咔作響,“百裡嵐霽有化神境的修為,區區一瓶藥而已,怎會接不住?他不過是借機賣慘博你同情。我為你修複好他的識海,你便如此報答我?”
“我要你這麼做了麼?”黎千夢攔在百裡嵐霽身前,眼神是疏遠的冷漠,“這個強加的人情日後我們會還的,現在請你退出我的房間,我和師兄需要休息。”
“好,很好。”雲天廻低下頭,身周氳起一圈金色的光暈,照得滿室金光閃閃,黎千夢眼睛都睜不開。
煌炎面色大變,長刀一斬竟是向雲天廻攻去,二人立時打成一團,你一刀我一掌,揚起滿室塵土,嗆得黎千夢用外衫捂住口鼻才得以恢複正常呼吸。
“他們怎麼打在了一起?難道連煌炎都看不下他離譜的行徑?”
百裡嵐霽神色凝重:“雲天廻不對勁。”他轉過頭,將一枚玉墜塞到黎千夢手中,“拿好此墜,我去將他們趕走,你在此躲好不要走動。”
說罷縱身一躍,加入戰局。
黎千夢尚還懵懂,就見百裡嵐霽手中陣盤藍光大亮,與雲天廻身上金光撞個正著,空氣劇烈震動,一陣強勁的靈氣波後,三人身影向著天外飛去。
靈氣餘波將殘餘的傢俱毀了個徹底,牆壁、地板寸寸裂開,露出荒草叢生的地面,多虧那枚玉墜,黎千夢才得以倖免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