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道路兩旁路燈接連亮起，給茂密松樹籠上一層暖黃色的薄紗。身後是燈光大亮的醫院大樓，隔著些距離，醫院內部的那些人間煙火仿若隔世。
秦笙認真地看著趙仁翊，漆黑澄澈的眼睛裡，沒有別的意味，單單就是好奇而已。
趙仁翊也認真地看著她，沒有猶豫，沒有糾結，態度堅決，語氣肯定道：“我會生。”
“哦。”秦笙眼睫耷拉，聲音聽不出情緒。
“我們...”走吧。
“可是，”趙仁翊還沒有說完，“這只是我的選擇。”
秦笙疑惑地抬頭，不明白他在強調什麼。
趙仁翊：“你的身體，選擇權在你。”
如果他能生，他會選擇生下來。無論會遇見什麼問題，他甘之如飴，因為那是和他愛的人共同的結晶。
但他的選擇終究只是假想的選擇，會遇見種種現實問題的人也不是他。
沒有真正的同一角度，沒有真正的感同深受，所有參考答案都不具備參考意義。
秦笙愣了一下，眼睫微顫，一顆晶瑩的小雪花掛在她的睫毛上。
沉默半晌，她抿唇問出一個在心底不為人知的角落裡悄然生根的問題。
“萬一，我不能生呢？”
她查過資料，甲狀腺癌愈後其實不影響患者正常生活和生育。
但總有那麼些小機率事件，比如很難懷上，或孕期激素分泌不足導致各種各樣的問題，又或者是，生下來的寶寶並不如人意的健康...
她不算悲觀，但在這種事情上也樂觀不起來。
選擇成為父母的那一刻，就失去了選擇逃避軟弱的權利。寶寶什麼都不知道，它只是因為父母想要，父母期待，所以降臨這個世界。
而他們作為掌握主動權的人，也理應承擔相應責任。
濃黑的劍眉蹙起，黑黝黝的瞳孔盛滿了秦笙的身影，趙仁翊上下打量一會兒秦笙，擔心地問：“你提前來複查了嗎？”
複查結果是不是不好，秦笙才會有這樣悲觀的想法？趙仁翊已經想好，送秦笙回家後，找徐主任或者汪青柯打探一下情況，看後續治療怎麼安排。
“沒有。”秦笙搖頭，乖巧回答，“說好等你回來再去的。”
“嗯。”提著的心放下一半，趙仁翊斟酌著措辭，然後問道：“你想生嗎？”
鼻尖被冷風吹得發紅，秦笙揉了揉鼻子，恢複溫度，接著“噗嗤”一笑。
“我先問你的哎。”她笑著答，似乎看不出半點陰霾。
沒等趙仁翊回答，她邊往前走，邊繼續說：“也不是想不想生，就是想和普通人一樣。”可以自己選擇。
話音很輕，卻也是被寒風送進趙仁翊的耳朵，聽得他心神一震。
眼前人的背影小小一隻，黑色的發梢和衣服上不知何時掛滿了小雪花，晶瑩又脆弱。
走了幾步，發現趙仁翊沒跟上來，秦笙回頭瞧他，唇角上揚，眼尾眉梢帶著笑，像是已經完全收拾好了心情。
“怎麼，你不走嗎？”她俏皮地問。
趙仁翊大跨步走到秦笙跟前，用手輕輕拂去秦笙頭頂、肩膀上的雪花，眼神真摯，表情認真。
突如其來的親密，讓秦笙有點無所適從，睫毛輕顫，視線對著趙仁翊看了一眼，燙到似的，連忙移到另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