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儼雙目泛著紅色的血絲,酒氣噴人,從齒縫裡擠出了一個字。
“求求你了那個喬女是你心魔,求你勿再因她,折磨自己了!你難道還不清楚,就算當初你沒被逼回匈奴,你這一輩子,也是不可能得到她的”
“你給我滾出去!”
魏儼忽的暴怒,重重地摜開了蘭雲,面前桌案也被他一腳踹翻,金盃銀盞,稀里嘩啦跌落於地。
他力道之大,竟致蘭雲手腕骨折。
蘭雲面色慘白,跌到了帳包的角落裡,咬牙慢慢地爬了起來,含淚顫聲道:“你便是殺了我,我也要說!你早不是漢人魏儼了!你是匈奴人呼屠昆!呼屠昆的名字,如今在王庭裡,聲望與日俱增。求你了,從今往後,和你的過去一刀兩斷,好好地做匈奴人……”
魏儼忽從腰間抽出一柄纏金匕首,疾步上前,彎腰一把攥起蘭雲衣領,咬牙切齒道:“你再說一個字,我便殺了你!”
蘭雲怔怔望著他雙目通紅神色猙獰的樣子,悽然一笑:“從前在你身邊的數年,如今想來,才是我的快活時光。你要殺,動手便是。我的這條命,當年本就是你留下的。”
她閉上了眼睛。
魏儼死死地盯著她,喘息劇烈,眼皮不住地跳動。
忽然帳外起了迅疾的腳步聲,一個近侍聲音傳入:“主人,王帳來人,單于傳主人速去!”
蘭雲猛地睜開眼睛:“莫去!烏維死於你手的訊息雖暫被攔截,但單于如此深夜忽然傳你,必是要置你於不利!我哥哥、呼衍部還有丘林氏,都是支援你父王的!沒有人願意無休止地和漢人打仗!你快去,和他們商議”
魏儼直起身,方才暴怒神色漸漸地恢復了,推開蘭雲,轉身便撩開帳門,彎腰而出。
他的幾個近衛要跟從,被王帳來人阻止。
“主人!”近衛看向他。
魏儼道:“你們留下,不必跟從我了。"
蘭雲從地上爬了起來,追上去連聲呼喚,魏儼卻頭也不回,在一列王帳衛士的持送之下,朝遠處那頂猶如山包的巨大王帳快步而去。
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裡。
蘭雲無力地跪在了地上,口中喃喃地道:“
他瘋了他是不想活了嗎”
她被自己腦海裡跳出的這個念頭給嚇到了,似針刺了一下,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推開追了上來的侍女,翻身上了馬背,飛快而去。
王帳中央,一個巨大火塘,火焰熊熊,照出四壁金碧輝煌。
深夜單于還沒歇,坐於一張鑲嵌寶石鋪白色虎皮的黃金椅中,雙目微眯,盯著魏儼。
單于已風燭殘年了,這個年輕時候靠弒父登上了單于寶座的曾經的草原雄主,如今也逃脫不過歲月的洗禮,變得老態龍鍾,尤其上谷一戰失利訊息傳來之後,單于的精神狀態,更是一蹶不振。
前來參加大會的二十四部王主,已經數日未見他露面了,暗地都在猜疑不停。
但是即便如此,此刻,單于投向魏儼的目光中,依舊帶著無比攝人的威勢。
“烏維領大軍南下的那些日裡,你去了何處?”
單于冷冷問道。
魏儼注視著座上的單于,朝他慢慢地下跪:“我便在上谷。”
單于眸中精光暴現,抓住寶座座圈的那隻手掌猛地一收,聲森森然:“烏維稱是你向漢人通風報信,這才令他南下受挫?”
“確實。”魏儼平靜地道。
“不但如此,就在方才,烏維來我帳中欲殺我,被我反殺。他的屍首,此刻應還在我的帳中。”
單于猛地從寶座上站了起來,雙目圓睜,手指著魏儼,呼吸急促,突然,鏘的一聲,拔出了腰間寶刀,朝著魏儼快步拾級而下。
“你自迴歸匈奴,我自問待你不薄,並未因你長於魏家而將你區分開來!我亦知烏維無能,一旦我死,恐怕不能彈壓二十四部,是故並非沒有考慮過廢他太子之位。你卻為何恩將仇報,先通漢人,今日竟又殺我兒子?”
單于厲聲質問,刀重重地架到了他的脖頸之側,猛地下壓。
利刃森森,立時割開了面板,引一道鮮紅血液,沿脖頸簌簌而下,瞬間染紅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