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平請喬越入書房,屏退左右,道:“我正想與兄長談此事。實不相瞞,綠眸將軍並非外人。兄長也是知道他的。”
喬越不解:“何人?”
“便是比彘。”
喬越起先沒反應過來,面露疑惑:“比彘為何人?”
他頓了一下,忽然,彷彿想了起來,雙目驀然圓睜,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你是說,當日那個誘走了我女兒的家中馬奴比彘?”
喬平頷首:“正是。”
喬越僵住。
“比彘此刻人就在城門之外。他欲求見兄長,負荊請罪。”
見喬越不語,勸道:“兄長方才自己也說了,英雄不問出處。比彘當初是不該私帶我侄女離家,二人未經父母許可結為夫妻,於人倫禮法有所不合。但他與侄女情投意合,當時也屬無奈之舉。何況如今,侄女不但生了兒子,替長兄你添一麟孫,他更是今非昔比,擁兵自重,曾數次助力我兗州於危難之中。望長兄摒棄前嫌,接納於他。如此,則是我喬家之幸,也是兗州之幸!”
“他曾數次助力兗州?”
“從前薛泰攻兗州,兩軍列陣於鉅野,慈兒陣前遇險之時,便是他及時現身,出手搭救,慈兒才僥倖躲過了一劫。當時我並不知道恩人便是比彘。後來知曉,因不方便言明,未及時稟於兄長。望兄長勿怪。”
喬越感到一陣心煩意亂。
這個突如其來的訊息,令他一時無所適從。
當日那個令他每次想起來便恨不得捉住了挫骨揚灰的卑賤馬奴,如今竟一飛沖天,搖身一變,以兗州恩人的面目,回到了他的面前。
從理智來說,他知道喬平說的有理。
生逢亂世,助力自然多多益善。
何況以那馬奴如今的實力,確實值得拉攏。
但讓他接受這樣一個本是自己家奴的人為女婿,他感到無比憋屈。
見喬平似乎還要再勸,他煩惱地搖了搖手:“你想必也乏了,先去好好休息吧。此事容我再考慮一番。”
喬平知這訊息對他震動不小,也不再逼迫,告退去了。
等喬平一走,喬越立刻喚來張浦,將方才得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皺眉道:“你看應當如何?這個比彘,我認還是不認?”
張浦也驚訝不已,嗟嘆幾句後,沉吟了一番,道:“有句話,不知主公容不容我講?”
“說便是!”
張浦開門觀望一番,見無人,將門掩的牢牢了,方返身低聲道:“以我之見,這個比彘,主公萬萬不可引入兗州!”
“此話怎講?”
“主公本為兗州之主,地位尊崇,這兩三年間,談及兗州,人人卻只知東郡郡公喬平之名,主公之名,有何人提及?便是兗州民眾,十有七八,凡遇事,必也先想到郡公。主公仁厚,重兄弟情義,不在意世俗虛名,我卻深為主公感到憂慮。再這樣下去,主公只怕地位難保!”
喬越臉色古怪,一語不發。
“非我多心,而是事有蛛絲馬跡可循。主公當還記得,從前女君回過一趟東郡,走後,郡公便不顧主公反對招兵買馬。何意?郡公在主公面前,說是圖強抵禦外侮,只在我看來,郡公之意,恐怕遠非抵禦外侮如此簡單。如今效果已經初顯,郡公又引見比彘回來。我方才聽主公之言,不難得知,郡公早就與比彘私下有所往來。比彘雖名為主公的女婿,實則早是郡公之人。兗州本就有了郡公,再加一個比彘,往後主公地位安在?主公三思!”
張浦這一番話,正戳中了喬越這幾年來埋在心裡不可言說的那塊心病。
聽的後背起了冷汗:“幸而問了聲你!否則我竟險些引狼入室!你所言極是!比彘不過是一低賤馬奴,我喬家豈容這樣的女婿!我的那個女兒,拋父棄祖,我也早就當她沒了,女兒都沒了,我還何來的女婿!只是”
他停了下來。
“主公為何愁眉不展?”張浦在旁察言觀色。
“我本以為,侄女嫁了魏劭,兗州往後也算有了倚仗。卻沒有想到,魏劭如今自身難保,又談何保兗州?我喬家與幸遜,原本一向兩不相犯。幸遜稱帝之時,天下九州,也非我兗州一家不予回應。他不打別人,獨獨驅周群來攻兗州,必是因我喬家與魏劭結了姻親的緣故。我二弟當時又不肯聽我之言,與那幸遜徹底撕破了麵皮。如今雖僥倖贏了兩場仗,但保不齊幸遜日後還要發難。此時我若不納比彘,日後幸遜再興兵來犯,兗州又當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