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儼見道路兩旁民眾越來越多,唯恐衝撞了小喬,命隨從嚴加守護,自己也驅馬靠近了些,一路望著她在輕紗幔間時隱時現的一段背影,最後出城,將行駕停在了數里之外的石亭之側。石亭三面也早用帷幕拉起,內設坐墩,魏儼請小喬下馬車入石亭暫歇,等著兗州一行人的到來。
魏儼考慮倒是細緻。石亭裡還擺有兩盤洗過的新鮮果子,兩樣精緻糕點,還有茶水。小喬只想快些見到阿弟,無心吃東西,只感到有點口渴,見正好有茶水,慢慢地喝了一盞。續到第二杯,喝到一半的時候,看到遠處馳道的盡頭,出現了一列人馬的影子。
小喬一陣激動,放下茶盞出了石亭,站在路邊手搭涼亭翹首觀看,遠處那群人馬漸漸地近了,她已經能看到打出來的兗州旗號,再近些,看清前方有一匹紅馬,弟弟喬慈坐於馬上,正往自己的方向行來。間隔一箭之地,喬慈也看到了路邊正向自己揮手的小喬。大喜。立刻催馬出列朝著阿姐飛馳而來,到了跟前飛身下馬,奔到了她的面前。
“阿姐!™阿弟!”
小喬兩手緊緊抓住弟弟的胳膊,一陣激動,胸口一熱,眼眶都有些紅了。仔細打量闊別了半年多的弟弟。
他的個頭拔高了不少。記得出嫁前,他也就比自己高上小半個頭,這半年多,自己身量長了些,但他長的更快,只比魏劭稍矮,自己都要仰頭看他了,而且肩膀也更寬闊,站在面前,儼然已經有了幾分大人的樣子。
喬慈對自己的阿姐也很是想念。從她出嫁後,就總覺得魏家娶喬家女兒不懷好意,時刻擔心阿姐到了這邊遭虐,所以這回喬越派遣使者北上,他也一定要跟隨前來。也打量著阿姐。
小喬比去年稍長了些個,身上衣裳華美,面龐氣血盈澤。出嫁前是閨閣少女的清麗單純之美,如今眉目之間,比從前又添了微微幾分的嫵媚小婦人韻味。喬慈只覺得阿姐比去年彷彿更好看了。但好看在哪裡,他卻又說不出來。總之看到她似乎過的不錯,路上一直懸著的那顆心才放了下來。忽然見她眼眶似乎又微微泛紅,頓時手足無措,慌忙問道:“阿姐,你哭什麼?”
“你的阿姐見你比從前愈發英姿颯爽,小小年紀便在陣前殺一敵二,氣概英雄,心裡歡喜才高興落淚。”
小喬還沒回答,魏儼已經靠近,對喬慈笑道。
喬慈看了眼魏儼,微微一怔。第一感覺以為這男子是魏劭,再一眼又覺得不對。聽聞魏劭二十出頭,這男子長身而立,雖然也是出眾,但年齡彷彿稍大了些。看向小喬。
小喬飛快拭了下眼睛,隨即笑道:“他是你姐夫的表兄魏使君,代郡郡公,朝廷三品輕車將軍。奉祖母之命,特意出城來迎你一行。”
喬慈恍然。稍稍打量了下魏儼。見此人儀容不俗,令他感到精明強幹,卻又笑容滿面,態度十分親切。
他在來時,已經做好了要被魏家人冷遇的準備。此刻卻出乎意料之外。又想他剛才提及了自己在鉅野城外陣前交鋒的事,口吻裡帶了誇讚,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心裡難免也感到高興,一下子對他印象就很好。聽小喬介紹了,肅然起敬,急忙向魏儼見禮,呼他“使君”。
魏儼笑道:“你是弟妹的親弟,與我便也如一家。不必如此見外,喚我一聲表兄便可。”
喬慈畢竟也才十六不到,人雖長的高大,心性卻還是個半大小孩兒,見魏儼這麼隨和,也不客氣了,直接就喚他魏表兄。兩人稱兄道弟,一見之下,就跟忘年之交似的。
阿弟還沒進城,才一個照面,就和魏儼打的這麼火熱。小喬心裡覺得有些不妥。況且,對魏儼這個人,她的厭惡之感雖沒一開始那麼強烈了,但總覺得此人頗有城府,下意識地,並不想阿弟和他靠的這麼近。當然,這種情況之下,她也不會說什麼。
@片刻後,被喬慈落在後的兗州使者楊奉和一眾隨從抵達了。
小喬從前見過楊奉。是伯父的長史,通儒學,也算是兗州的名士。楊奉下馬,魏儼迎上前,相互見禮寒暄之後,小喬再次登上馬車,一行人在魏儼的帶領下,迤邐榻上歸程。
楊奉此行,除了帶著喬越的親筆書簡,一同還有豐厚的謝禮。各贈徐夫人、朱夫人的錦繡綺衣、
黃金飾具,絲、綢、錦、緞、綺各兩百共計一千匹,另外還有滿滿十車的兗州當地所產。
一行人馬車駕在漁陽民眾的注目和議論紛紛之下穿街而行。魏儼安排楊奉落榻於驛舍,解釋魏劭昨日恰好有事離開漁陽,不日便歸,請他安心先行歇息,隨後便帶著喬慈抵達了魏府。
喬慈到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拜望魏劭的祖母和母親。他到了住處,洗去一路的風塵,換上正式裝束。
小喬在他屋外等著。見阿弟出來,精神煥發,被一身玄色闊袖新衣襯的面如冠玉,英氣勃勃,心裡極是欣慰,如同一種“我家阿弟初成長”的隱隱驕傲之感。
小喬親自帶喬慈去往北屋。路上許多魏府的年輕侍女見了女君之弟,無不紛紛側目。
徐夫人和朱氏已經就位。魏儼在旁。喬慈被小喬領進去後,分別向徐夫人和朱夫人行禮拜見。
喬慈雖不滿十六,喬家如今也日暮西山,但畢竟是世家老族,場面見客的禮儀,從小就受過嚴格教導,豈會出錯。一板一眼禮節過後,喬慈起身,徐夫人顯得十分歡喜,誇讚他姿容出眾,雛鷹翔於穹空,命鍾媼賜下見面之禮,一柄刀鞘鑲著華麗貓眼寶石的短刀。
朱夫人一眼看到喬慈,見他英姿煥發,如玉山在前,立刻想到當年自己去了的丈夫和長子,如今仇家之子非但長大成人,還被當做上賓迎接進門,心中厭惡之情,非筆墨能夠敘述。但這樣的場合,還當著徐夫人的面,她好歹也做了幾十年的侯府主母,又怎敢露出半分的失禮?勉強壓下厭恨,命人也賜下了禮物。
喬慈雙手奉過,再次道謝起身。徐夫人喚他到自己近旁,親切地問了幾句家常,留他在此多住些時日,隨後對著魏儼道:“不巧你二弟正好有事不在城中,這兩天外祖母還要派你事,你代你二弟領他出去逛逛。我們北地雖不及南面風光秀麗,但也有幾分蒼雄之景。”
魏儼笑道:“不消外祖母吩咐,孫兒自然也會代為效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