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劭望著朱夫人,彷彿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說,最後只道:“只求母親記住此次教訓,往後行事莫再如此糊塗,便是做兒子的福分了。”
魏劭走後,朱夫人自己獨自發呆了許久,到了中午,問下人,聽到鄭姝還在房裡,早上起便水米未進,親自找了過去,將早上答應的事說了一遍。
鄭楚玉已經哭得兩眼紅腫,道:“姨母,我只後悔自己不該糊塗,自甘下賤做出了這樣的事。便是表哥沒說,這個家裡,我也是不能待的了。我見表哥對姨母也有所怨恨了,這更非我的本意。我方才就想好了,我走。”
朱夫人見她這麼為自己考慮,更是不捨,百般安慰,道:“你放心。這回的事,北屋那裡不知道,仲麟也答應不說的。我送你出去,不過是暫時,等過些時候,姨母看情況再將你接回來。”
鄭楚玉慢慢收了眼淚:“姨母,我走後,姨母千萬莫和表哥用強。表哥是個孝子,心裡對姨母是好的。姨母遇事須像之前那樣,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我料表哥必定心軟下來。只要表哥護著姨母,老夫人那邊也需照應表哥的顏面,如此姨母往後日子才不至於太難"
“楚玉,只有你為姨母著想那個喬女,若是有你半丁點兒的貼心,我也不至於在兒子面前落的如此沒臉!”
“姨母”
“好一對情深難捨的姨甥!連我這老身見了,也是心有所戚然!”
身後忽然有個四平八穩的聲音傳了過來。
朱氏猛地回頭,見徐夫人不知道何時竟然來了,此刻手裡拄著一根柺杖站在門口,神情看起來和平常無二,但那隻獨明的眼睛裡放射出的刺芒卻筆直地射向自己,嚇了一大跳,慌忙鬆開鄭楚玉,朝徐夫人跪了下去迎拜,顫聲道:“婆母如何親自來了?若有事,使人喚一聲便可。”
徐夫人理也不理,目光改射向跪在了朱夫人身後的鄭楚玉。
鄭楚玉臉色發白,不敢抬頭。
徐夫人看了鄭楚玉片刻,慢慢地道:“把鄭姝即刻送出家門。往後莫再讓我見到她了。"
她說完,立刻有兩個健婦進來,拉著鄭楚玉往外去。
鄭楚玉哭了出來。
徐夫人頓時心亂如麻,忙道:“婆母”才開口,見徐夫人目光倏然掃向自己,頓時說不出話了。
“我知道你姨甥相伴多年,頗有感情,你放心,不會虧待了她。她父母雖亡,仍有伯叔,送她回去,嫁妝也一併送去,讓鄭家人找個好人家嫁了,如此安排,你有不滿意?”
朱氏囁嚅道:“一切聽憑婆母安排。”
外面鄭楚玉的聲音已經聽不到了。房裡的僕婦也都出去了。最後只剩朱氏還跪在地上,低著頭。
許久,她慢慢地要抬頭時,忽然聽到徐夫人猛地頓了一下柺杖,力道之大,竟然將她腳前的那塊青磚頓出了一道裂紋。又聽她厲聲道:“我準你抬頭了嗎?”
朱氏一個哆嗦,抬起眼睛,見徐夫人滿臉怒容,俯視自己的那隻眼睛裡,射過來的光芒猶如刀般凌厲。
她嫁入魏家二三十年,心裡雖然一直怨怪徐夫人對自己冷淡,但像此刻這樣的厲色,卻是從未有過。心噗噗地跳,勉強定住心神,壯著膽子道:“不知媳婦做錯了什麼,竟然惹的婆母如此生氣,求婆母明示,也好讓媳婦改過"
徐夫人啐了她一口:“昨晚你給我孫兒下了哪裡來的下九流惡藥?為了把你那個好外甥女塞進我孫兒房裡,你安敢做出如此歹毒之事?你道那是催情!倘若有居心叵測之人將交給你的變成毒藥,你這蠢婦,莫非也要投給你的兒子不成?鄭姝是你的外甥女,我的孫兒便不是你自己肚裡爬出的親兒子了?"
朱氏面色頓時蒼白,額頭密密地沁出了汗,心知事情已經被徐夫人知曉了,不敢再辯解半分,以額觸地,泣道:”媳婦一時糊塗,犯了大錯!僥倖未鑄惡果。求婆母施懲,往後再不敢了!"
徐夫人顯見怒極了,厲聲呵斥完剛才那一段話,喘息個不停,片刻後才服了下來,冷冷道:“你平日和巫祝交通頻頻,我也睜隻眼閉隻眼。如今你竟敢對自己的親兒子下這樣的手,可見心思已經邪歪到不知何處了!你是我孫兒的生母,我也不好對你如何,免得落了我孫兒的面。也罷,既然你自己央我施懲,你便去祖宗祠房自己面壁去吧!何時想清楚明白了,你再回來!”
徐夫人說完,再不看朱氏一眼,轉身便走。到了門外,身子微微晃了一晃,候著的鐘媼急忙接扶住她。
徐夫人閉目,定了定神。見鍾媼望著自己,神色裡有些憂慮,朝她搖了搖頭,道了聲“我無妨”。
鍾媼便攙她一路出來往北屋回去。
“老夫人,早上男君來時,在老夫人面前半點未提昨夜之事,可見男君不想讓老夫人知道夫人所為。老夫人這樣懲戒夫人,男君性烈,若知老夫人召過女君,倘若遷怒.
"
她停了下來。
徐夫人獨目望著前方,淡淡地道:“這就看喬女自己了。倘若連這點事都過不去,日後如何能與仲麟匹耦伉儷至白頭?”
鍾媼沉默了片刻,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