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浮動著淡淡的茅草清香氣味。今晚的月光,好像也真的不對勁。
她總是忍不住想著剛才看到的他赤著身體站在澗溪裡的一幕。
她覺得自己臉還是很熱,不但臉,身上好像也有點熱了。
她屏住呼吸,仔細聽著外間的聲音。
他好像也沒睡著。聽到他在草鋪上翻身時,帶出的輕微寇寇翠窒的聲音。
最後她終於下了床,摸黑慢慢走到還沒有門的那扇門口,輕聲說道:“我有些冷。”
比彘沒有睡著覺。
其實許多個晚上,他都沒法好好地閤眼睡覺。
他帶走了她,原本嬌貴的如同神女的喬家女兒。剛開始,為了躲過喬家追捕,他們一直行在路上,居無定所,運氣不好的時候,晚上甚至連個破廟也沒有,只能在荒野裡過夜。野獸、盜賊、兵亂周圍有太多的危險。他帶走了她,就算現在不能給她安定的生活,至少,他必須要保證她的安全。那些個日夜裡,他化身成最兇悍的獵手。他曾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殺死了路上偶遇的對大喬不懷好意的別有用心者,他也是最警惕的守護者。每當入夜,他就不敢有片刻的鬆懈,周圍稍有風吹草動,立刻就睜開眼睛,直到看到他的女人還蜷在他的身邊睡著覺,他才能鬆下一口氣。
現在,他們終於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能遮擋風雨的小窩了。
大喬看著他時的崇拜目光,讓他感到很幸福,又有些愧疚。
這段時間的逃亡遭遇,讓他清楚地意識到,這個兵荒馬亂的世代裡,沒有正義,沒有天理,只有弱肉強食。只有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他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的女人。
現在的這些,也遠遠不是他想給大喬的。
她配擁有更多,更好的一切。
比彘在黑夜裡閉著眼睛,腦海中翻騰著一些他從沒告訴過大喬的只屬於他自己的心事時,忽然聽到她的腳步聲輕巧下地,接著,她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他一怔,立刻從草鋪上坐了起來。
她說她冷。
雖然已是仲春了,但在山中深夜裡,她身子嬌弱,感到冷也是正常。
他的手邊,連一床像樣的棉被也沒有。只有一張舊的已經開始脫毛的鹿皮和幾件衣裳。
他壓下心裡的愧疚,起來摸黑點了油燈,說道:“我拿衣服給你加蓋,你先躺回去吧"
大喬卻不動,只是望著他。
比彘覺得她和平時有些不同,油燈昏暗無比,他卻能看到她臉頰彷彿有點紅,眼睛也亮晶晶的。
他彷彿感覺到了什麼。胸腔裡的那顆心臟忽然加快了跳動。渾身血液立刻熱了起來。
“我想你抱一下我。這樣應該會暖一些”
她輕輕地說完,似乎因為害羞,探身過來噗的一聲,吹滅了他手上的那盞油燈。
屋裡立刻又暗了下去。暗的伸手不見五指。兩人的呼吸聲卻越來越清晰。
比彘忽然丟掉了油燈,一把拉住她的手,牽她來到門外,帶她一起站在了高懸于山巔的那輪明月之下。
“我真的可以嗎?”
他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
大喬感覺到他手心裡的滾燙,甚至聽到了他心臟劇烈跳動地聲音。
他真是個傻子啊,都這樣了,他竟然還問我可不可以。大喬心想。
她含羞低聲道:“王老爹他們不是都知道,我們就是夫妻嗎?”
比彘不再猶豫了,拉著她一起跪在了地上,朝明月叩拜,站起來抱起了她,快步將她抱回了茅舍,輕輕放回在了那張床上。
一切都平息下來的時候,她仍被她的男人緊緊地抱在懷裡,愛若珍寶。
她將面龐貼在他的胸膛上,過了一會兒,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這是幸福,也是含了愧疚的眼淚。
“我有些想我的母親,不知道她如何了…”
“我也想我的蠻蠻阿妹。最近我才有些想明白了,當初她對我說她想嫁給魏侯,一定是她在騙我的。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如何了……”
比彘沉默著,將懷裡的妻子抱的更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