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太祖父,他會喜歡這樣嗎?”
姬考的一句話,一石激起千層浪,讓旁邊的姬氏族人,都驚住了。
“你太祖父未必會喜歡,但是我們身為後輩,自然要為他做謀劃,讓他在亡者世界之中,不至於孤寂。”
他當然也知道,以他父親姬亶的仁慈,自然是不願意看到殉葬之事的。
但是身為人子,要是他連殉葬之人,都不給父親準備。這要是傳了出去,恐怕周原的名聲,將會毀於一旦了。
“這殉葬之人,當真能在亡者世界之中,成為太祖父的部屬嗎?”
見到自己這位侄孫,似乎問題不斷,姬泰伯皺著眉頭說道:“喪葬從古至今,自有制度,姬考,大邦商之中,對喪葬之法已有規定,我們照做就好了。”
姬考搖搖頭說道:“我聽說夏后氏之時,並無殉葬之制,夏后氏之前,幾位聖王治世,更不可能有殉葬之制。從古至今,古從何來?自有制度,制因何起?”
“你到底想說什麼?”
姬泰伯的眉頭再一次皺起,殉葬之制,從大邦商傳來,周圍的邦國,幾乎都在效仿。他不明白,自己這特殊的侄孫輩,到底要做什麼,難不成是想阻止此事。
“太祖父亶,上承先祖偉業,下開姬周邦國,其功莫大焉;先貶戎狄之俗,後定禮儀之基,其德莫大焉。如今他往見先祖,我輩當行孝道。對他最大的孝順,便是繼承他的功業,發揚他的德行。殉葬之制,上古賢者聖王皆不為之,太祖父仁德長者,又豈能願意?”
果然,當姬考說完這話,姬泰伯徹底明白了,他還真想著阻止殉葬之事。
他們三兄弟,加上姬昌四人,眼神相互之間看了看,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姬考所說的話,以他們看來,也是極有道理的。殉葬,本就不是仁者之制,只是天下都如此為,姬氏也不好獨不為。
“哼,這是大邑商推行之制,姬周小邦,怎能不效仿?”
大宗伯忽然之間,在旁邊說道,目光看向姬考,似乎極為不善。
他就知道,這個被天厭的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這種已經行了數百年的喪葬之禮,這小子竟然想要推翻。
作為周國諸巫祝之首,各種與天地鬼神相關的禮儀制度,都是他與邦國之主決定的。這個小子,是準備給他顏色嗎?
姬考聽了大宗伯之言,正色說道:“商雖大邑,未必事事合乎天意民心;周雖小邦,卻也可以為諸國訂立新規。”
“殉葬之法,本就不合先聖之道,商國不改,一則他國大民多,各方奴隸亦不少,無所謂殉葬之民,二則商人以上帝為祖宗,以玄鳥為圖騰,但凡先人之道,都不願意有改動,唯恐上帝與玄鳥不庇佑。”
“但我姬氏不同,周原地不過千里,人不過十萬,殉葬之人,若存活於世,可為我邦國發展助力,若殞身其中,則徒惹先公不喜。再者,周雖舊邦,其命維新,乃是太祖父定下祖訓,明知喪葬不對,卻知錯而不改,執非而強行,那這頌語,豈不是名存實亡。”
姬考說完這一大段,便停了下來,看著他那三位叔伯祖父。
不管怎樣,最終做決定的,都將是他們。
“好一句知錯而不改,執非而強行,我們都活了近百歲,竟然還沒有你一個小娃兒看得通透。周雖舊邦,其命維新,你們父子兩個,一定要好好記住這句話。殉葬的事情,就此作罷吧。我也相信,你太祖父在黃泉之下,定會欣慰於此。”
姬泰伯哈哈一笑,看著姬考,似乎極為滿意。
雖然姬考不是他的親孫子,但是他忽然明白了,當初父親面對姬昌之時的感覺。
有孫如此,何愁宗室不旺,邦國不興啊!
那些本來面如死灰,靜待死亡的奴隸與侍妾,此時臉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們很想跪倒在地,向姬考,也向姬泰伯三兄弟道謝。
可是軍士就在左右,他們不敢妄動,生怕引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