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雨村按律判了薛家惡奴同柺子充軍,繼而斷了薛家賠馮家五百兩銀子燒埋之費。那馮家也無甚要緊的人,不過為的是錢,見有了這個銀子,也就無話了。薛家族中也給了充軍惡奴五百兩銀子,是為替薛蟠頂罪之酬。此案就此完結,賈雨村急忙作書信二封與賈政並王子騰,不過說令甥之事已完,不必過慮等語。只是這幫忙料理此事的門子,事後被賈雨村尋了個不是,遠遠的充發去了瓊州。
朝中忠順王與賈家素來不合,如今趁著王子騰病逝,賈政離京,竟神不知鬼不覺將那充軍的薛家惡奴、發賣香菱的柺子並替賈雨村跑腿的門子一併尋到,調解回京。又指使一名御史彈劾通政使賈雨村,任金陵知府時枉法錯判,替王子騰及賈政外甥薛蟠發脫人命官司。如今薛蟠在京都再傷人命,皆因當日賈雨村包庇之過。賈雨村已是焦頭爛額自身難保,薛蟠自然也討不到好。宮中德妃元春有孕,既是好事也是壞事。好的是有了龍種的妃嬪不可同日而語,將來生下一兒半女便是公主也是金枝玉葉,後半生就有了依靠。壞的是妃嬪有孕子嗣為重無法承寵,也就失去了向皇上進言的機會。
探春聽完跌坐於炕上,喃喃自語道:“莫非天要亡薛大哥哥!”
賈芸嘆道:“只怕不止薛家有事,咱們家也受牽連。一來薛大爺是老爺親外甥,二來這賈雨村當初是林姑老爺薦給老爺的,他和老爺認了連宗,素來以宗侄自稱。老爺又將他舉薦給了舅老爺,往來不斷。此次南海戰事,除了南安王,賈通政使同舅老爺也是一力主戰的。拔出蘿蔔帶出泥,賈大人若是倒了,薛家固然首當其衝,可不是把咱們家也帶下來了,便是王家也跑不脫。只是王家舅老爺正月裡去了,王家大爺回金陵守制,倒逃過一劫。”
探春忙道:“賈雨村和咱們家雖然同宗,卻早已出了五服。他任金陵知府也好,通政使也罷,雖是老爺和舅舅舉薦的,聽聞賈雨村其人也當得起梟雄二字,並非全無才幹之人。今既已如此,自保為上,需將老爺同賈雨村撇清。此話不地道,不過我也顧不得了。舅舅反正已經去了,不如都推到他身上,能保一個是一個。今上素來仁善,宮裡娘娘懷有龍種,對舅舅總有幾分香火情在,總不至於追究死人的不是吧!薛大哥哥是老爺的外甥不假,不過老爺如今在外為朝廷勞軍,哪裡管得了薛大哥哥的案子。”
賈菌插嘴道:“姑母,縱然老爺能撇清,只怕大老爺和寧府珍大叔撇不清呢!芸大哥說老爺外放的那幾年,大老爺和寧府珍大叔和這賈雨村常來常往的,倒是比老爺更喜歡他。薛大姑娘也說,有一次大老爺打了璉二叔,就是因為這個賈雨村,璉二嬸子身邊的平兒姑娘那會子還跟薛大姑娘討過棒瘡藥來著。”
探春憶起舊事,便道:“似乎是有這麼一回事,說是大爺也沒用板子棍子,就站著,不知拿什麼混打了璉二哥哥一頓,臉上打破了兩處,只是不知為了甚麼緣故。”
賈芸道:“此事兒我倒是聽璉二叔提過。大老爺好玩古董,那年春天不知在哪個地方看見了幾把舊扇子,回家看家裡所有收著的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處搜求。誰知就有一個不知死的諢號叫做石呆子,窮的連飯也沒的吃,偏他家就有二十把舊扇子,死也不肯拿出大門來。璉二叔好容易煩了多少情,見了這石呆子,說之再三,才略瞧了一瞧他的收藏,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寫畫真跡,因來告訴了大老爺。大老爺便叫買他的,要多少銀子給他多少。偏那石呆子說,我餓死凍死,一千兩銀子一把我也不賣!要扇子,先要我的命!姑母想想,這有什麼法子?”
探春皺眉道:“璉二哥哥沒買來扇子,大爺就打了他?”
賈芸道:“那倒不是。此事被賈雨村聽見了,便設了個法子,訛那石呆子拖欠了官銀,拿他到衙門裡去,說所欠官銀,變賣家產賠補,把這扇子抄了來,作了官價送了來。大老爺拿著扇子問璉二叔說,人家怎麼弄了來?璉二叔只說了一句,為這點子小事,弄得人坑家敗業,也不算什麼能為!大老爺聽了就生了氣,說璉二叔不孝,拿話堵親爹,再加上幾件別的小事,就打起來了。”
探春忙問:“那石呆子呢?”
賈芸道:“當時不知是死是活,如今就更不知道了。”
探春急忙吩咐:“芸哥兒,哪怕是我多心,你速去告訴璉二哥哥,急急探訪這石呆子的下落。若是活著,好好安置了,切勿叫忠順王尋了去。若是死了,那可真是咱們家的罪過。”
賈芸聞言便告辭要去找賈璉,探春又託他留意幫賈菌尋個做館的先生。賈芸略有些為難,只因他如今經商務農為本,也不太認識這樣的人。不過還是答應著幫忙打聽,便去了。
這裡賈菌見探春憂心忡忡,便道:“姑母,雖暫時沒有先生,我自己買些制藝時文來看,再多背書,總是好的。不如我背書給你聽,再把業哥兒也叫來,我教他念三字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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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見賈菌如此懂事,自己倒不好意思起來,著實誇了幾句,又掰著手指頭算道:“也不知道老爺同二哥哥到了南海不曾。”
未幾探春便從賈菌處聽說,洪高宗因御史彈劾,本欲將賈雨村停職查辦。只因南海戰事未定,當日極力主戰的王子騰因病逝世,南安王前線抗敵,只餘賈雨村尚在朝中,一時倒不好輕舉妄動。朝廷已然派兵,若是朝中一個主戰之人都不剩,豈不是要立即退兵,只恐有傷朝廷顏面。因此仍叫賈雨村在朝理政,待南海戰事一完,即刻停職交刑部會審其徇私斷案之情。
忠順王因洪高宗已說待南海戰事一畢便送賈雨村入刑部,知其落馬不過遲早之事,瞧在今上份上便也沒有再串聯生事。洪高宗同時下旨,薛蟠同忠順王尋來的金陵馮淵案中的薛家惡奴門子柺子等人,皆為賈雨村彈劾案的人證,從縣衙轉去刑部看押,嗣後再審。
刑部遠不如尋昌平縣衙好打點,如今薛蝌要見上薛蟠一面比從前難上許多,連花錢給薛蟠送衣食都極不便宜。薛蟠身上先有馮淵命案,再有張三命案,忠順王素與賈家有隙,雖看在今上面上暫且按捺住了,一旦南海戰事瞭解必會再度緊閉。賈雨村命運如何尚不得知,賈薛兩家眾人議論起來,嘴上不說,心裡都覺得薛蟠此回當真危哉。
薛姨媽因此哭得死去活來,夏金桂日日以寡婦自居,只說晦氣,索性隔三岔五就回孃家住,連招呼都不同薛姨媽打一個。若是薛姨媽說她沒有回稟婆婆就擅回孃家,她便哭天搶地要薛姨媽還她丈夫,大罵薛家拖累她大好年華守活寡還不讓回孃家散心,鬧得天翻地覆的,總要寶釵出來收拾殘局。薛寶釵見母嫂如此,雖偶有媒人上門提親,她也都請薛姨媽推了去,只說要等兄長官司了結再考慮親事。
一晃已是三月初三,不意賈代儒二月間一病亡故,賈赦賈珍賈璉因賈雨村和薛蟠之事焦頭爛額,皆無心料理,出銀子料理了賈代儒的喪事後,真就將賈家家塾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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