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捲過雪白的草,大地在這一刻享受著短暫的平靜。
可沒過多久,一陣低沉渾厚的馬蹄聲漸漸響起。暗紅色的天際上,逐漸瀰漫起了一陣塵煙,棕紅的烈馬踏碎雪地,踩著風在鳴嘯。天邊像是燃燒了起來,只能看到泛紅的火燒雲在追逐火焰。
順著馬匹奔跑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條沒有盡頭的邊際,成片的帳篷連成一片灰茫茫的天,數不清的烈馬在四周徘徊,偶爾看到幾匹馬飛快地馳騁而過,只留下漸輕的馬嘶聲在天際迴盪。
不遠處,科倫撩起帳篷的簾子,伸出頭眺望著天邊落日,原本清亮的目光漸漸多了幾分呆滯。
紅霞溢滿了天空,鋪滿在科倫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他很喜歡看落日,那天邊的雲霞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金沙,就像是黃金色的馬群,在長空留下一片金色的剪影。
科倫自小就在草原長大,可他的臉上卻沒有留下草原男兒特有的豪邁和成熟,反倒是獨有幾分沉穩和青澀。科倫自出生的那天起,就異常瘦弱,若非他身份特殊,恐怕早就被族人當作東土的病秧子了。
時間慢慢的過,火燒的天漸漸暗了下去。看著看著,他自己就無聲地笑了起來,咧開的嘴角彎成月牙。
“世子殿下。”白格龍沁端著一碗馬奶走了過來。
科倫斂起了笑容,偏著頭看向身後的女孩。白格龍沁愣了一下,那雙清澈的眼睛總是和部族裡那些跑馬回來的男人不同,透過紅霞的淺光,只覺得像是珠玉般瑰麗。
這個男孩名叫科倫·奎尼熾君,是草原王庭現任大汗巴姆薩·奎尼熾君的四兒子。自從前些年若顏可敦逝世後,科倫便成了草原上最小的世子。
幼子守業,從那一刻起,科倫就已經註定了命運。
白格龍沁晃了晃腦袋,一雙大眼睛在紅霞下閃爍,支支吾吾道,“您看起來很開心。”
每每遇到小世子她都這樣,雖然小世子看起來平易近人,可每次和人說話,總覺得有種莫名的感覺。
科倫側著臉,搓了搓手,撥出一口白霧,輕聲道:“你瞧,這天要暖了。”
“是啊,再過些日子草就長出來了,馬兒也能吃好了。”白格龍沁一想到能用上好的馬奶給小世子喝,心裡頭就莫名一熱,臉上也不自覺露出幾分笑顏。
科倫見她笑著,嘴角也跟著上翹了幾分。白格龍沁的笑容很純粹,配上她那姣好的容顏,讓人看著心情都不由的會好起來。
“哦!”白格龍沁猛然回過神來,端正手上的銅碗,就要往帳篷裡鑽,“這是剛從母馬身上擠下來的馬奶,還溫熱著,世子您先把它喝了吧。”
還不等白格龍沁走進帳篷,科倫便直接從她手中接過銅碗,然後一口飲下,馬奶如暖流般在喉間流過,淡淡的奶腥味在味蕾漫開。
“世子,您怎麼……哎呀!外面冷,進帳篷裡喝呀。”白格龍沁呆在原地,然後就有些著急,“萬一著涼了怎麼辦?”
小世子身子不好,從出生起就比同齡的孩童瘦弱,如今就是連騎在馬背上手腳都會發軟,總有好些部族的男人看不起小世子,畢竟在草原的男兒一輩子都要在馬背上活著。可白格龍沁心地單純,不懂那些,只覺得小世子有些可憐。
科倫知道她不是這個意思,她說的話雖然是在關心自己,可終究會讓人有些失落。堂堂草原王庭的男兒若是連帳篷都走不出去,那和廢人有什麼區別,更何況他還是……
科倫抬起頭,望著暗紅色的星空,一時間想到了很多。
白格龍沁輕咬貝唇,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擺手,“世子殿下,我……我只是……”
“沒事,我知道你真真切切的在關心我。”
“真……真真切切?”
“就是真心的意思。”
“哦!”白格龍沁恍然大悟,小世子說話時常常會提到一些她從來沒聽過的東西或者詞語,外面的人們常常說,小世子很受那些被部族供奉的薩滿們的喜歡。
“薩滿”在古語中有智者和通曉一切的意思,很多部族裡都有薩滿,甚至他們認為能吸引薩滿對於部族而言便是草原上強大的象徵,部族的祭祀、與生靈的溝通、占卜、治療以及符文,都需要透過薩滿來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