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柳知道說再多都不會起作用，吐了口氣，便去浴室打來一盆溫水，之後擰了把毛巾，動作輕柔地幫老伴擦拭他的臉，以及佈滿針眼的雙手。
此刻，肖青煥實在沒有力氣，不然才不會由著老伴幫他幹這些呢。
“柳柳，看來你老公真的不行了囉。”肖青煥嘆息著說。第一次，他在心愛的女人面前說出了示弱的話。“唉，我要是能再年輕三十年該多好，就還可以跟我的寶貝女人相守，柳柳，我現在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要是撒手走了你怎麼辦？老公……老公捨不得，也放心不下呀……”
說到最後，肖青渙的嗓音有些哽咽。這三十多年，柔柔弱弱的她一直以他為主心骨，整條生命都依附在他的身上，他要是走了，她怎麼辦？肯定會傷心死。
楊小柳被老頭子這番話，惹了個滿臉的淚水，她抓起老伴的手，將其貼上自己的面頰：“老肖，你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的……”
“跟了我這麼個糟老頭，委屈你了。”瞧著美麗依舊的老伴，肖青煥充滿了內疚。
“你這老頭子，說的什麼話呀，如果有來生，我還會跟你，還會在十八歲那年，將自己交給你，嗚嗚……老肖，跟了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份，只是小柳沒有用，肚子不爭氣，沒能夠多給你生幾個孩子。”楊小柳邊說，邊啜泣，記得他六十多歲了，還在盼望她能夠懷上，那時候，傲天連一點音訊都沒有。
“這個怨不得你，是……”肖青煥樂呵呵一笑，逗她開心地說，“這事不是我柳柳沒有用，是你男人老了，不中用了。”
楊小柳破涕為笑，世上哪一位男人會承認自己不中用？更何況，他還是這麼愛逞強的一個人。
“唉，真想和現在的小年青們那樣，再好好地愛你一場。”肖青煥的話裡有無奈，有不滿足，他帶著歉意地說，“年輕的時候，只顧著拼命賺錢，從沒有想過帶著你到處好好地玩一玩，以為讓你過上富貴的生活就是幸福，現在想想，後悔呀。”
“老肖，這輩子跟了你小柳很知足了，對於我來說，只要在你身邊，哪兒都是一樣，都覺幸福。”
人之將死，往往就特別愛回想以前的一些事情，肖青煥也是，這幾天他腦子裡想的，全是以前的一些過往，想著自己對她的愛，他對她就愈發放心不下，她還年輕，還有幾十年的路要走呢。
過了好一會兒，肖青煥帶著交待說道：“柳柳，我不在了你就搬到傲天哪兒去住，不管怎麼說，他是咱們的親生兒子，和建國他們不一樣，傲天會好好地孝順你的。”
可能分別太久的原因，老爺子總感覺母子二人，不是貼心貼肝的親近，見了面客客氣氣的，缺少母子間的融洽與默契。
“老頭子，這些你都不用擔心，我自有安排，你放一百個心，柳柳會很好，會很開心的。” 老爺子交待這些的時候，楊小柳並沒有哭，樣子很平靜，因為她的去處，早就已經想好了。
唉！肖青煥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沒有再說話了。
谷傲天進來的時候，肖老爺子迷迷糊糊處在淺睡中，儘管開門聲很輕微，但他還是睜開了眼。
眯了會兒，精神稍稍強了一些，老爺子就將身子坐了起來。
“爸，您怎麼……”谷傲天快步到了病床前，兩天沒有來，結果被老爺子的臉色嚇了一大跳，怕影響老爺子的心情，脫口的驚問連忙打住，改用平緩的聲音問道，“爸，這幾天腹部還是很痛嗎？”
“還好，不痛。”
“你這老頭子，在兒子面前還隱瞞什麼？”楊小柳有些管不住，頂了老伴一句，如果是肖建國，她會默默地聽著，可傲天是她的兒子，“你爸這幾天都沒有睡好，止痛針好像不管用了，白天好一些，到了晚上就痛得厲害，昨兒十二點之後，就痛得沒有睡了。”
“老爸，您老人家就別再犟了，今天晚上讓兒子陪在這兒好不好？”谷傲天很是自責，爸爸肯定是因為他的事著急，令病情加速惡化了。
“跟你說了，爸爸沒事，睡不著不是因為痛，而是在想一些事情。”肖青煥那性子，怎麼可能承認病情加重了，更何況不想拖累兒子，影響他們的工作。“這兒有你媽媽就夠了，你們陪在我這兒，倒讓我不習慣，反而還會影響我的睡眠，你和建國就都不用了，聽話，啊？”
“爸爸對不起，是兒子害您擔心了。”
“你說世上做父母的，哪一個不替自己的兒子擔心？”對兒子的虧欠，使得肖青煥更加疼愛他，緩了緩氣，他沉聲說道，“你處分的事爸爸已經知道了，陳海濤這隻老狐狸，只怕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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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這個您不用擔心，兒子行得正，他揪不到我什麼，再說我相信陳叔叔的為人，他不會做得太過分，真想往死裡整兒子的話，今天給的就不會是警告處分了。”
“爸爸也希望如此，可有些事情不得不防，這次你要是不回頭，下一步他的動作可能會更大。”
“不管有多大的動作，兒子已經作好了心理準備，為了彤彤，我覺得一切都值得。”谷傲天態度很堅決。這個年齡到了這個職位，他非常滿足，降職撤職，除非是犯了很嚴重的錯誤，自己行得正，所以不可能有那麼一天，大不了將他調離重要部門，到一個沒有啥實權的清閒單位。
“兒子，如果彤彤不是這種身份，你這樣堅持的話，爸爸不會說你什麼，可彤彤她……她這個身份做你老婆，極有可能會將你的前程徹底斷送了。”
“老爸，您和媽媽不喜歡彤彤嗎？”
“喜歡，可是……”
“喜歡不就得了。”谷傲天笑著將父親的話阻止了，“老爸，其他的不用考慮那麼多，您只安心養好病，一心等著抱孫子，彤彤給您添的孫子，保證很可愛，到那時，您和媽媽就會高興得合不攏嘴了。”
之前從不在意，可這一刻，谷傲天真的很盼望，希望彤彤能夠儘早懷上他的孩子，讓他爸爸能開開心心地離開。
兩位老人不像蘇正東，會大吵大罵地阻止他倆，面對兒子的堅定，老倆口只是唉聲嘆氣，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