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屬離看來,這幢小樓的年歲幾乎和整片地區相當,一樓臨街的一面幾乎已經剩不下幾塊完整的玻璃,斷裂的排水管早已脫離了牆體的束縛,彎曲著斜向半空,形成了某種下流的隱喻,紅磚砌成的牆面上面被不止一層的顏料噴塗,以至於形成了光怪陸離的幻象,像是有什麼醜惡的存在即將破牆而出。
破敗與衰落,這是屬離想到的第一組詞語。
但是就是在這個破舊的小樓裡,此時卻顯得人聲鼎沸,穿著工作服的碼頭工人幾乎擠到了門口,全都撐著腳尖向著樓內張望。
屬離和索萊娜的馬車剛剛停下,兩個穿著黃馬甲的男人便迎了過來,用警惕的眼神反覆打量了他們好幾眼。
“我是來找伯納德的。”索萊娜毫不示弱地向著那兩個人瞪了回去,皺著眉頭說道。
屬離則提著自己的新行李箱,安靜地打量著周圍的局勢。圍繞著這座工會小樓,還有更多的人,他們雖然沒有穿著工作服,但是臉上都流露出某種熱切的表情,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與此同時,那兩個男人互相看了一眼之後,含含混混地開口:“老大有事,你們先等等。”
“這裡發生了什麼?”索萊娜迫不及待地問道。
但是那兩個男人似乎已經對索萊娜失去了興趣,重新退回到自己剛才靠著牆角的位置,有些心不在焉的意味。
索萊娜往四下裡看了一圈,眉頭更加皺了起來:“你在這裡看著車,我先進去……”
不過索萊娜的話被樓房內一陣突如其來的嘈雜聲響淹沒過去。原本擁擠在工會樓房門口的人群開始出現騷動,人頭起伏,開始緩緩退出,人群中間開始出現一道狹窄的通道,伴隨著通道的,是越發響亮的爭執。
突然,在外圍的所有人都開始沸騰起來,從人群的夾道里,擠出來幾個穿著黑色正裝的男人,他們近乎是半彎著腰,手裡捂著高禮帽,從兩側那越發的喧鬧聲裡倉皇的奔出。
“滾出去,走狗!”
“收起你的錢包,我們的東西我們自己拿回來!”
“公正!公正!公正!”
……
此起彼伏的叫喊聲從更加外圍傳來,一塊河灘上的爛泥巴啪地一聲甩到那幾個紳士面前。就像是大荒原上的狐鼬一般,他們突然緊張地一抬頭,然後惡狠狠地盯向泥巴過來的方向,但是在厚重的霧霾之中,只有人群影影綽綽。為首的那個人突然看向幾乎就站在正中間的屬離,但是他的眼睛很快又別開。
一輛黑色的t型蒸汽車打著喇叭從人群裡擠出來,停到了那幾個男人面前,在踏進車廂之前,為首的男人突然衝著工會大門打出了一個惡毒的手勢,不過看到這一幕的人卻毫不關心。
因為跟在那群狼狽逃竄的人之後,從工會樓房裡面又走出來幾個男人,他們的個頭普遍不高,穿著也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簡陋。但是伴隨著他們走出,人群爆發出一陣更加響亮的喧鬧,不過這次卻是滿懷激動與喜悅。原本站在外圍的那群人也開始不由自主地湊了過來,像是要看得更加仔細一些。
屬離提著行李,警惕地望向四周,這和他之前所想的離開白城的方式未免大相徑庭。
不過索萊娜已經迎了上去,和為首的那個矮個男人親切地擁抱了一下,他們簡短的談話聲被周圍的喧鬧覆蓋,屬離只看到這兩個人低頭耳語了幾句,便一起看向了他。
屬離只好點點頭,然後走上前去。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那個為首的男人看上去可能比他還要年輕幾歲,棕色的絡腮鬍子則平添了幾分成熟感,但是他整張臉卻顯得格外沉鬱,在周圍這種歡騰中顯得格外明顯。
“伯納德,恩佐拉·伯納德。”他一邊說著,一邊和屬離輕輕握了一下手,“德穆蘭先生和我說過你們會來,不過你們還是先進來吧。”
說著,恩佐拉衝著旁邊的人揮了揮手,於是兩三個人便走了過來:“他們會照顧好你們的馬和車子的。”
恩佐拉在這裡似乎有著絕高的威信,而且也習慣了安排一切,看著索萊娜沒有反對,於是屬離也低下頭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