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次卻不同,他的心動搖了。
他有些不敢面對,畢竟他無法否認,姒錦曾經是最讓他心動的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偏偏又是個連好人都算不上,而且還是自己死敵的女人。
姒錦傷害了太多太多的人,很多還是楊璟身邊的人,這種仇恨是無法用突然心動這四個字就能夠彌補回來的。
明知道兩人之間只能是這樣的命運,楊璟仍舊感到有些難過,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優柔寡斷,害死了很多人,包括覆盆子等人!
這種突然湧出來的自我憎恨,讓楊璟變得堅決起來,他將這些內心的自我控訴都壓下去,藏起來,而後果敢地走進了地窖。
地窖裡頭的氣溫很低,散發著冰塊的一股淡淡的腥味,一張平整的案桌上,靜靜躺著鳳冠霞帔的姒錦,雙手交疊在腹部,臉上沒有用白布,而是用她的蓋頭遮擋起來。
楊璟將燈籠掛在旁邊,又點燃了周圍的燈盞,透過冰塊的折射,整個地窖散發著有些迷幻的光,這些燈彷彿沒有一絲溫度,就好像將手掌放上去灼燒,都不會感覺到疼痛一般。
稍顯昏黃的光,映襯著滿身大紅的屍首,周圍的氣溫又低,若換了其他人,便是一步都不敢靠近,然而楊璟是個無神論者,在他看來,人比鬼要更加可怕。
他走到姒錦的身邊來,臉色變得嚴肅,而後掀開了姒錦的紅蓋頭。
雖然只是冥婚,而且還是在被強迫的狀態之下完成的婚禮,但楊璟此時看著姒錦,心裡仍舊有一股難以言說的微妙親近,彷彿這個如同熟睡了一般的女人,真的是自己的妻子一般。
孫二孃和鹿白魚都不在身邊,楊璟也擔心自己會被姒錦或者魏無敵的蠱毒之類的邪術所迷惑,好在孫二孃和鹿白魚經常給他服用蠱丹,又在他身上種下了蠱種。
這種蠱種無法抵禦外界入侵的蠱毒,但卻能夠給楊璟示警,植入的蠱種其實很低階,如果有蠱毒入侵的話,便會瞬間殺死這些蠱種,蠱種就會釋放蠱毒,楊璟就會渾身瘙癢燥熱,此時楊璟便能夠知曉自己是否中了蠱。
他曾經以為這種親近感,是姒錦身上的氣味,在迷惑自己,然而自己身體並沒有起任何的反應,說明姒錦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楊璟嘆了一口氣,將紅蓋頭掩回原位,吹滅了周圍所有的燈,伸出手來,而後又收了回去,將燈籠取下來,轉身就要離開。
可就在他即將關上地窖的門之時,他卻又轉過身來,快步走到案桌邊上,重新將燈火都點亮!
他掰開姒錦那冰冷的嘴唇,細細檢視著她那緊湊的貝齒,甚至將含在口中的珍珠摳出來,用力掰開嘴巴,用指肚撫摸著牙齒的磨面!
楊璟並沒有停下,檢視了牙齒之後,他仍舊沒有放棄,他將姒錦的袍帶解開,解開了重重衣服,而後看到了她腹部已經被縫合起來的刀口。
他又將姒錦翻過來,檢視了後腰上那個刀口,這些刀口已經被縫合起來,裡頭似乎填充了香料,雖然氣溫很低,但還是滲著一些些味道怪異的黑色屍水。
楊璟將屍體側臥,仔細比量了兩個刀口之間的距離和角度等,而後陷入了沉思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楊璟才重新給她穿好衣物,整理好一切,而後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風若塵見得楊璟面無表情地回來,甚至沒有跟她打招呼,她問楊璟要不要吃些東西,楊璟甚至沒有搭理她!
楊璟就這麼窩在床上,睡了過去,風若塵夜裡來看了好幾次,從楊璟那均勻而沉穩的呼吸之中,她能感受到楊璟睡得很沉很沉。
風若塵雖然能夠預料得到,楊璟去地窖看姒錦,情緒必然會受到極大的打擊,事實也證明,楊璟確實很失態,連她都不願意搭理半句。
但楊璟的熟睡,卻又讓風若塵感到非常的迷惑不解。
帶著這樣的不解,風若塵終究還是在楊璟的隔壁廂房,和衣睡了過去。
待得翌日早晨,陽光灑落在窗臺上,清風送爽,鳥兒歡叫,風若塵卻被一陣吵鬧聲給攪醒了!
風若塵連日照顧楊璟,也是累乏到了極點,沒想到睡得這麼深沉,趕忙起身,還未來得及梳洗,外頭便騷亂得緊。
風若塵也顧不上洗漱,走出門外來,便見得楊璟已經穿戴整齊,腰間掛著刀,精氣神顯然很充足。
“怎麼了?”風若塵仍舊有些睡眼惺忪,朝楊璟問了一句,楊璟彷彿恢復了正常,彷彿昨夜的事情根本就沒發生過一般,朝左進的院落看了一眼,皺著眉頭道。
“應該是高採芝那邊...先過去看看吧。”
楊璟如此說著,便率先走了出去,風若塵折回房間,將兵刃帶上,這才跟上了楊璟。
他們還未走到院落,整個衙門裡頭已經鬧哄哄一片,諸多衙役和官兵,乃至於使節團的護軍,都紛紛湧了進來!
楊璟加快了腳步,走到院落之時,早已圍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