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璟也有些哭笑不得,這都甚麼時候了,竟然還在心疼這些,大道理大家都懂,楊璟也不想說些甚麼,見得段智實旁邊有一壺酒,便坐了下來。
他隨手拿過那壺酒,咕嚕嚕就猛灌了一口,乾涸的喉嚨瞬間清涼,但很快又變得火辣辣起來。
“侯爺,你有幾個妻妾?”
段智實有些摸不著頭腦,反而停住了哭聲:“正妻自然只有一個,受封了誥命的,妾室可就多了…還有府上那些個漂亮的小丫鬟們…”
楊璟笑了笑,又問道:“那侯爺又有多少個女兒?”
段智實又蒙圈了,想了想,掰著指頭數了數,而後又放棄了,搖搖頭道:“楊大人你問這個是甚麼意思?”
楊璟又喝了一口酒,而後朝段智實問道:“如果讓侯爺將所有妻女獻給蒙古人,蒙古人就會退兵,侯爺是否願意?”
段智實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而楊璟卻面不改色,直視著他道:“侯爺可別告訴我你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段智實重重地嘆息了一聲,朝楊璟答道:“我段智實大半輩子也沒什麼出息,但卻享受著常人無法享受的榮華富貴,若是…若將妻女都獻給蒙古人,能夠拯救整個大理,我想…”
段智實說到此處,便不再多說,楊璟則繼續說道:“我聽說蒙古人佔領的地方,都會設定甲主,一個甲大概是二十戶人家,甲主由蒙古人擔任,這個蒙古人甲主,便捏著二十戶人家的命脈,他可以隨意奴役這二十戶人家,可以隨意欺負這二十戶人家的妻女,可以將他們當成野狗和豬玀…”
楊璟說到這裡,見得西海侯目光躲閃,已經充滿了憤懣,當即又追問道:“侯爺,如果讓段王爺獻出王妃和郡主們,蒙古人就會退兵,你覺得段王爺肯不肯放棄自己的妻女?”
“大膽!楊大人好歹是大宋使節,緣何如此大不敬!”
段智實猛然站起來,雖然臉面想要逼近楊璟,但圓鼓鼓的肚子卻率先頂到了楊璟。
楊璟也笑了:“既然侯爺知道,有些屈辱是無法忍受的,與其苟且偷生,不如奮死反抗,又何必哭泣?需知戰爭總是要死人的。”
段智實垂下腦袋,過得許久才抬起頭來,朝楊璟問道:“大人,值得嗎?”
“若降了蒙古人,也就不需要死這麼多人了…”
這個問題涉及到生命和尊嚴孰輕孰重的問題,楊璟也不好回答,畢竟每個人對生命和尊嚴的取捨不同。
縱觀古今,多少人打著大義的幌子,當了漢奸,這種事也就見慣不怪了。
岳飛北伐固然要死很多人,但主和的秦檜殺了岳飛,休戰之後,確實很多人能夠活下來,可為何他要被當成千古罪人?
對待同樣一件事物,不同採用兩種不同的標準,失去尊嚴就是失去尊嚴,什麼忍辱負重,只不過是軟蛋的藉口罷了。
很多人都說韓信能忍,是大智慧,也有人覺得這種胯下之辱根本就沒必要去忍受,連一個潑皮都要忍受,還談什麼豪情壯志。
也有人說,你走在路上,突然衝出一條瘋狗來咬你一口,你總不能一口咬回去吧?
是,我不會一口咬回去,但我會把那條瘋狗吊死在書上,以免它再去咬別人。
好死不如賴活著,這才是華夏民族之所以屢次被異族佔據領地的真正原因,與其在蒙古人的屈辱之下苟且偷生,倒不如轟轟烈烈死去,華夏人總在講忍,總說甚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楊璟可不敢苟同。
至於那些標榜大仁大義,要學會原諒敵人,也放過自己的那些人,簡直就是狗屁不如。
人活一口氣,這也忍,那也忍,甚麼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根本就是懦弱的藉口罷了。
誠如段智實所言,投降了蒙古,或許真的能夠少死很多人,但這些少死的人,很快就會被蒙古人驅趕到入侵大宋的戰場上,並變成一個又一個炮灰,死在大宋的戰場前線。
剩下的那些,則被蒙古人當成豬狗來奴役,妻女受辱,家國淪陷,試問這等沒有了尊嚴的和平,要來又有何用?
楊璟看了看段智實,而後問道:“你要當天上的雄鷹,衝進暴風雨裡頭嘯叫,敢向天上的雷霆挑釁,還是要當海底的老龜,如同石頭一般,活上千秋萬代?”
段智實沉默了許久,從楊璟的手中奪過酒壺,猛灌了一口,朝楊璟說道:“真他孃的難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