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這是天大的屈辱啊!
前番也說過,南宋極其注重武器和裝備以及器械的研製,火器便是其中的一項,雖然不是重點專案,但也都屬於軍方的機密,慢說楊璟這樣的小官吏,便是軍隊裡頭的校官,也不一定能夠接觸到,鬼知道這楊璟從哪裡弄來如此先進的火槍!
羅晉能夠擔任嶽州軍副指揮,堂堂從五品官員,若單憑後臺怕是不行,畢竟還是有著些許頭腦和智慧的。
此時若非被屈辱衝昏了頭腦,早就該想到這個問題,楊璟並非軍人,只是地方官員,而地方武裝是需要受到朝廷管制的,楊璟私自儲藏和使用火器,同樣是違反律法的!
因為楊璟的這麼一鬧,羅晉的嶽州軍也亂了陣腳,陷入了長時間的沉寂之中,氣勢上便已經輸了一大截!
苗寨的人見得嶽州軍竟然被楊璟一聲槍響嚇退了好幾丈,主將都在地上狼狽打滾,當即爆發出山呼海嘯的歡呼聲,彷彿他們已經勝利了一般!
這些勝利的歡呼便如同一根根牛毛鋼針,直接刺在羅晉的耳膜上一般,他痛定思痛,終於還是想起這個問題來!
“好你個楊璟!你分明只是個縣衙推吏,竟敢私藏違禁火器,也不怕落個殺頭的罪名麼!”
嶽州軍的人本來就因為沒來得及給羅晉一個臺階而感到羞愧,眼下見得羅晉重新發起了攻訐,頓時紛紛附和起來。
然而楊璟卻只是淡淡一笑,將那手杖扛在肩上,瞥了羅晉一眼道:“即便私藏違禁火器,那也是本官自己的事情,上頭責怪下來,本官自己扛著便是,又與羅指揮何干?”
楊璟這番話分明是盜用了羅晉適才對他所說的,真真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氣得羅晉臉色通紅,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得臉都黑了!
“哈哈哈哈!”苗寨裡頭頓時轟然大笑,雖然鹿頭垌是熟苗,但寨子裡頭還是有很多人不懂得官話,不過鹿老爺子有心振奮士氣,幾乎同步將楊璟和羅晉的對話翻譯給苗人們聽,苗人們也是萬分的解氣!
羅晉被楊璟氣得七竅生煙,眼下楊璟擋在苗寨前面,拉也拉不得,打也打不得,場面又劍拔弩張的對峙,變成了尷尬的安靜。
楊璟此時才朝羅晉說道:“羅指揮,楊某多嘴一句,你好歹也是嶽州軍副指揮,趙高義指揮死後,偌大的嶽州軍怕是全要託付在你的身上,眼下正是你整頓軍紀的最佳時機,若做出騷擾地方的醜事來,傳到朝堂上去,這嶽州指揮的位置怕是要換個人來做了...”
楊璟雖然用提意見的口吻,但一下就點中了羅晉的軟肋,他之所以敢帶士兵們前來報仇,就是因為山高皇帝遠,作為地方軍鎮,沒人敢得罪他們,更不會有人將訊息捅到朝堂上!
否則他也不會用這種方式來團結士兵,將這些士兵凝聚在自己的身邊,以便自己往後接掌嶽州軍。
可他也沒想到中途殺出了個不知好歹的楊璟,除非他當場殺了楊璟,否則楊璟回去之後一封奏摺,這個事情就瞞不住了!
宋朝是個奇葩的朝代,無論北宋還是南宋,對官員都格外優待,但宋理宗是庶民的身份被推上皇位的,又被把持朝政十數年,當了這麼久的傀儡才重掌大寶,所以對叛變和暴亂格外的謹慎。
若真讓官家知道他的所作所為,無論有沒有人相信楊璟的奏摺,官家都不會再放心任用他羅晉了!
楊璟見得羅晉表情越發難看,知道自己戳中了他的弱點,語氣也變得緩和下來,朝羅晉建議道。
“羅指揮,眼下趙高義指揮剛剛去世,嶽州軍還需要羅指揮支援大局,羅指揮不如先把弟兄們帶回去,這畢竟是巴陵轄境裡頭髮生的案子,如果羅指揮信得過我,楊某必定會查清真相,給羅指揮一個交代!”
羅晉知道,這是楊璟在給他臺階下,如果自己不答應,又不佔理兒,那可就變成了故意製造暴亂,真讓楊璟捅上去,可就真如楊璟所言,這嶽州指揮的官職能不能讓他接掌可就兩說了。
可如果接受楊璟的建議,大張旗鼓地來圍剿,卻又灰頭土臉地回去,他便是成功接掌指揮使的官職,在嶽州軍士兵們面前還有何威信可言,往後又該如何樹立權威?
鹿老爺子和苗人們見得羅晉沉默,也都壓抑著心中的緊張和激動,無論如何,楊璟今日孤身一人擋在苗寨的面前,早已獲得了他們的敬意,接下來即便撕破臉皮,大不了也就是拼命罷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嶽州軍的隊伍突然分開了一條道兒來,十數名身披緊身黑色皮甲的武士魚貫而入,徑直來到了前頭,中間簇擁著一個人,赫然便是湖北提刑司知事羅教平!
“楊推吏,你的口氣也忒大了些吧,這個案子已經由提刑司接下了,本官眼下就要進入寨子搜查,若發現那龍鬚蠻人真被藏在裡頭,漫說這些苗蠻,便是楊推吏你,怕也脫不了干係,就不知道楊推吏哪來這麼大的自信,要替羅晉指揮收拾場面!”
楊璟也沒想到羅教平會出現在這裡,只看羅晉與羅教平的眼神交流,楊璟便已經確定,此二人即便沒有親屬關係,私交也絕對很好!
羅教平早在巴陵衙門之時就在楊璟手裡吃過癟,眼下可不正是他趁機報復的好機會麼!
然而面對來勢洶洶的羅教平,楊璟卻只是笑了笑,若沒有些底氣,楊璟又豈會打腫臉充胖子給苗人強出頭,他連羅晉都不怕,羅教平來了又如何,搬出湖北提刑司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