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閻立春案拔起蘿蔔帶出泥,將閻貴妃在地方上的勢力都連根拔起,但也難保有些忠於黃政敏的殘餘勢力,將仇恨的怒火轉移到新知府牟子才的身上。
這些雖然都能算是動機,但這些動機到底是弱了些,還不足以讓人鋌而走險,對一個欽命大臣犯下罪案。
楊璟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頭緒來,索性打算先陪同楊知縣到江陵府去看看情況再說。
不過在此之前,他也沒有忘記自己與鹿白魚的約定,將想要批准周南楚贖買流刑的請求說了出來。
楊知縣如今是火燒眉毛,心裡全是牟子才失蹤的事情,哪裡還管得這種小事,有些不耐煩就答應了下來。
楊璟趕忙取出鹿白魚的親手信,讓王鬥前往大牢,親自交給周南楚和鹿月娘,自己則帶領著宗雲等人,跟隨楊知縣來到了江陵府。
抵達江陵府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中午,知府衙門的人也是著急得抓耳撓腮,畢竟通判還沒有任命下來,江陵府又沒設有同知,因為涉及到罪案,所以眼下所有事務都由江陵府推官陳棋泰全權負責。
陳棋泰一向將宋慈視為典範,據說年輕時候也曾經得到過宋慈的提點,對仵作行當非常熟稔,本身也是從刑名做起,一步步爬到了推官的位置。
宋慈曾經評價過陳棋泰,說他雖無天賦,然卻勤勉,雖不能一鳴驚人,但踐踏實地,終有厚積薄發之日。
陳棋泰如今才三十五的年歲,卻已經是六品的推官,前途可謂無可限量,也正應了宋慈對他的評價。
陳棋泰此時正在新知府牟子才的房間之中勘查,聽說楊知縣帶著推吏過來,便吩咐門房讓楊知縣的人進去。
他也早聽說過楊璟的名字,畢竟他對宋慈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宋慈雖然對他多有提點,卻一直不願意將陳棋泰收入門中,一來是顧忌官場規矩,避免結黨營私之嫌,二來也是怕耽誤了陳棋泰的仕途。
然而在陳棋泰看來,宋慈之所以不肯收他,就是看不上他的天分,認為他不適合幹刑名斷獄這一行。
而楊璟只是個苗寨裡走出來的土鱉,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推吏,卻能夠得到宋慈的青睞和培養,陳棋泰的心裡終究是有些不平衡的。
當他看到楊璟之時,心裡更是不舒服,因為楊璟實在太年輕了!
非但如此,楊知縣竟然與楊璟並肩而行!堂堂知縣老爺竟然與手下的推吏並肩而行,實在有些不分尊卑!
更讓人吃驚的是,楊知縣的身邊只帶了長隨和師爺,可楊璟的身邊卻帶著宋風雅徐鳳武孫二孃宗雲王不留唐衝等等一干班底,陣仗排場竟然比他這個推官還要威風!
楊璟其實並非故意擺架子,而是因為楊知縣催促得緊,他沒有時間安頓這些人在巴陵縣城住下,連回家一趟的時間都沒有,就直接趕了過來。
而且他不放心孫二孃和神荼獨自行動,又有心培養宋風雅和宗雲等人,一同進行罪案偵破,這就是最好的培養方式,自然要帶他們過來實習一番的。
再者,從進入江陵府衙門的那一刻起,楊璟已經感受到一股異乎尋常的氛圍,對新知府牟子才的失蹤,又有了新的想法,也正是這個新的想法,讓楊璟淡定了下來。
楊知縣畢竟是個官場老人了,當即領著楊璟等人,給江陵府推官陳棋泰行禮。
“推官大人辛苦了,不知可有眉目?”楊知縣雖然品秩與陳棋泰有差別,但陳棋泰只是知府衙門的分管屬官,而楊知縣則是縣牧,在加上楊知縣曾經的官場經歷,對陳棋泰也就沒那麼卑躬屈膝了。
陳棋泰稍稍昂起頭來,朝楊璟瞥了一眼,這才朝楊知縣冷冷地答道。
“我又不是江陵神探,能有什麼眉目,牟大人已經失蹤近乎三日,本官毫無頭緒,只能反覆勘查現場尋找線索了。”
陳棋泰把自己說得極其不堪,本來就是以退為進,想給楊知縣一個機會,讓楊知縣好好捧他一番。
可惜楊知縣也是人精,早就看出陳棋泰的心思,牟子才是他的同年,也就是說連知府大人都跟他平輩論教,楊知縣又怎麼可能捧陳棋泰的臭腳,當即順勢道。
“陳大人也是盡心盡力了,本官不才,對推敲斷案並不在行,只好將本縣推吏帶了過來,楊賢侄對於刑事偵緝頗有心得,希望多少能夠助陳大人一臂之力。”
楊知縣雖然說得輕巧,姿態也擺得很低,但漫說陳棋泰,便是在場的其他人也都聽得出楊知縣言語之中的驕傲!
堂堂知縣卻以楊璟這麼一個推吏為榮,甚至將楊璟抬出來揶揄江陵府推官陳棋泰,楊知縣果然不再是唯唯諾諾混吃等死,他的銳氣和鋒芒都露了出來,可見已經鐵了心要大展拳腳了!
陳棋泰又如何聽不出楊知縣的弦外之音!臉色當即就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