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白魚停了下來,轉身看著楊璟:“我這次回去,就是為了童兒蠱…雖然我養了血種蟥蠱,但以蠱喂蠱,會讓蠱蟲變得更加的狂暴兇殘,童兒蠱沒有寄主是無法存活的,我今次回寨子,就是為了給它找個寄主…”
“寄主?姐…會不會害了別人?”楊璟這下是真著急了,童兒蠱會奪舍和控制寄主的身體,無論物件是好人還是壞人,好歹也是一條性命,又如何能輕易剝奪?
若是作惡多端的惡人,殺了也就殺了,可讓他身體裡住著一個蠱,從此成為惟命是從的行屍走肉,這樣的懲罰實在太讓人髮指,再說了,無論楊璟還是鹿白魚,他們都不是生命的主宰,又憑什麼決定一個壞人的命運?
聽得楊璟這麼說,鹿白魚只是勉強一笑,忿忿地朝楊璟說道:“原來我在你心裡一直就是這麼狠毒殘酷的女人,不過沒關係,反正我也要回去了,不會害你的。”
楊璟聽著這話,心裡也很是難受,連忙解釋道:“姐,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鹿白魚呵呵一笑:“行了,我有分寸的,童兒蠱並不一定要找人當宿主,咱們寨子後頭有一處猴兒山,上面住著數不清的猴兒,我回去給它找個猴兒當宿主就好了…”
“反正這些猴兒渾渾噩噩,平常寨子裡的人也有馴養猴兒的習俗,讓蠱兒奪舍之後,猴兒的靈智和人性都會提升,只要引導蠱蟲,猴兒會乖乖聽話,也能為大家做些好事,就不會傷天害理了…”
聽得鹿白魚這麼一說,楊璟也就放心了,不過轉念一想,鹿白魚連這些細節都已經想好了,說明她為了離開自己,也考慮過很多,如果真的不在乎他,又何必如此心事重重?
楊璟沉默了,過得許久,他終於鼓起勇氣來,朝鹿白魚說道:“姐…一路保重!”
楊璟這次沒有躲在傘外面,兩人身子貼得很近,鹿白魚抬起頭來,才發現楊璟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突然意識到這個苗寨裡被人欺負的漢家郎,已經長大成人,散發著濃重的男人氣息。
鹿白魚心裡雖然有些失落,但這次卻沒有避開楊璟的目光,正視著楊璟,笑著道:“你也珍重。”
楊璟揮手讓唐衝將馬車趕過來,讓唐衝直接送她回苗寨,鹿白魚還想拒絕,楊璟嘿嘿壞笑道:“你不上車,我可要動手咯!”
鹿白魚微微一愕,這可是墜崖之後這麼長久以來,楊璟第一次在她面前壞笑,這種壞笑沒有太多複雜而邪惡的成分,更多的是親暱。
鹿白魚終於還是坐上了馬車,這一次,輪到她偷偷探出小半個頭,往後看著,楊璟就撐著一把油紙傘,在雨幕之中越變越小。
她緩緩收回目光,坐回到車廂裡,悵然若失,看著車轅上的唐衝,便朝他說道。
“你說的對。”
素來沉默的唐衝微微扭頭,只留給鹿白魚一個側臉,甕聲甕氣地問道:“我說了什麼?”
鹿白魚沉默了許久,彷彿回到了極其遙遠的記憶中,而後才回過神來,朝唐衝答道。
“當初大家都欺負他,除了我家阿爺,就你護著他,你說過,他的骨子裡住著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漢,遲早有一天會讓咱們這些人刮目相看…”
唐衝聞得此言,彷彿也回到了當年,那個畏畏縮縮的少年人,眼中始終有著一股倔強和不屈。
他昂起頭來,任由雨水打在他的臉上,笑了。
直到他們的馬車消失在雨幕之中,楊璟才從長堤離開,回到趙府也是累得夠嗆,畢竟腿上的傷剛好。
不過宗雲的話並沒有錯,只要多活動,體內氣血運轉便會暢通無阻,反倒讓楊璟有種洗髓伐毛的清潔感。
想起宗雲來,楊璟不由考慮了一番,最終決定與王不留回巴陵。
因為憑藉孫氏太極,他也能夠消除體內的隱患,雖然不知道後續是否還有甚麼大麻煩,但起碼近期應該還是穩妥的,而且他有信心,宗雲一定會主動來找自己,根本不需要擔心身體的問題。
也正是因為篤定了宗雲對太極拳感興趣,知道宗雲正在猶豫,所以楊璟今天沒有去找他療傷,非但如此,楊璟還要回巴陵,故意冷落宗雲,這才叫欲擒故縱。
再者,陸長安等暗察子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追蹤白牛教的蹤跡,而楊璟明面上是巴陵縣的推吏,總不能整天玩失蹤,宋慈又要赴任,他總不能不送。
楊璟也不想拖延,歇息了兩個時辰之後,便與王不留回到了巴陵,可誰知半路就遇到了楊知縣派遣過來求援的捕頭王鬥,縣衙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