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量著,劉大壯突然看到一隊身穿藤甲,舉著槍盾的巡檢司迎面而來,連忙讓開一邊,放下揹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大紅軍裝,直挺挺站在路邊。
巡檢司只有褐衣穿,早就羨慕主力部隊的大紅軍裝了,不由偷偷側目,就是帶隊的軍官都忍不住看了兩眼。
“兄弟,找你打聽個事。”劉大壯這才上前對那隊官道:“陳縣尉家怎麼走?”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陳先生是直管巡檢司和鄉勇的,所以劉大壯覺得這隊官應該知道。
那隊官卻是真不知道。
以他的地位,還不足以認縣尉家的大門呢。
“不過縣尉也不在縣上,”那隊官卻知道內情,“他昨日就去棲霞徵兵去了,你去那兒大概能找到他。”
劉大壯知道棲霞,卻不能揹著這麼重的揹簍趕路,索性撿了一根稻草,往揹簍上一插,將這些禮物盡數賣了,旋即輕鬆上路,趕往棲霞去了。
陳縣尉現在最為頭疼的就是徵兵。
當初朝廷為了籠絡人心,宣佈廢除秋班、徭役。現在坐穩了天下,又要開兵役,而且一走就是五年。
這如何能不讓老百姓罵娘?他們不願相信這是皇帝陛下的令旨,只說狗官糊弄了紫薇星君,必遭天譴。
“兵役跟徭役怎麼會一樣呢?”陳縣尉解釋得喉嚨都冒煙了:“兵役是去當兵打仗的,徭役那是給人當苦力。一人參軍,全家光榮;保家衛國,福澤子孫。這是天大的好事啊!”
儘管村中到處能看到這樣的字樣,但是“好男不當兵”的思想還是根植於老人的腦袋裡。
那些讀完蒙學的半大小子倒是願意去當兵出力,他們之中很多本就是少先隊員,接受過軍訓,對營伍並不排斥。
可惜這些小子也正是不敢脫離父母羽翼的年齡。而且剛剛蒙學畢業的孩子只有十三四歲,對於當兵而言也太小了點。若是到了十八九歲,卻都已經成了家中脊樑骨,要承擔很大部分的勞動,家境好些的甚至都成親生子了,更是不能說走就走。
劉大壯趕到棲霞的時候,天色還早,一進村口就看到陳先生站在大槐樹底下的石臺上,對著一干圍觀相親宣講安家費多少、軍餉多少、退伍之後的待遇如何。
陳先生突然看到一抹鮮紅闖進來,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當即叫道:“那誰誰,你是現役麼?”
劉大壯見陳先生望過來,挺胸抬頭,道:“報告!我才退役回鄉。”
鄉人讓出一條路,好奇地打量著劉大壯身上的軍裝,有幾個還想伸手摸一把料子如何,終究還是忍住了。
“你上來。”陳先生摸了摸喉嚨,實在說不動了。“你跟鄉親們說說營伍中的生活,我先喝口水。”陳先生對劉大壯道。
劉大壯上了陳先生剛才站的位置,看著下面數十個面帶迷茫、質疑地面孔,支吾半晌,方才道:“我是十七年投軍,在營中其實也沒混著個官,就是個打雜的。碰上打仗的時候就跟著跑,扛扛輜重啥的。戰兵的要求高著呢,哪有那麼容易當上?
“若說營裡日子,那倒真是比家裡過得好。戰友們除了姓不一樣,其他也都跟親兄弟沒啥區別。早上出操,下午打棗核球,晚上看書、看戲都有。五年日子一晃就過去了。
“吃的也好。我這樣的技術兵頓頓見油見肉,吃的都還是精糧。我當兵五年,從山東跑到遼東,反正是沒餓過一頓飯。”
劉大壯開啟了話頭,當兵的優越感又上來了,將軍營之中的生活說得花好稻好。他渾然忘了當日在營中盼著退伍的日子,現在只是一心想回到那個單純、沒有生活壓力的時光。
到底是現身說法,五年中經歷過的事信手拈來。劉大壯沒有戰鬥英雄那樣的光輝事蹟,只有一個平庸的技術兵生活。他講了棗核球,講了上百個老爺們脫光了一起沐浴,講了晚上熄燈後的偷偷聊天。
就連陳先生聽了都又生出了重回軍營的念頭,他下意識握了握已經無力的左手,心中一片淒涼。
鄉親們就像是在聽說書一般,時不時跟著劉大壯的故事發出陣陣鬨笑。
“雖說當兵上陣是天經地義的事,也有人說為了大明拋頭顱灑熱血可以進忠烈祠,名字可以刻在碑上千百年不朽。還有人說只要英勇戰死,就能跟著皇帝迴天上當天兵天將……不過咱覺得能不死還是不死的好。”
劉大壯此言一出,陳先生氣得牙都疼了。
喜歡晚明霸業請大家收藏:()晚明霸業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