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欲養而親不在,世界上最後悔的事情莫過於此。
想到母親去後,父親寫下放妾書,將蘭姨娘送回趙家。料來父親非是薄情寡義之輩,加上這一世,父親對她百依百順,疼愛備至。陸清嵐早在心裡原諒了父親,只是想起母親慘死,難免心中又有些怨怪。
陸清嵐見母親真的生了大氣,不敢再捶打父親,卻仍是大哭不止。陸宸見女兒哭得這般厲害,心內焦灼,只得將她交給紀氏。
到底是母女連心,紀氏雖然氣她不守規矩,但見她哭得聲噎氣堵,幾乎喘不過氣來,紀氏也自心疼,不忍再苛責於她,只溫聲安慰。陸清嵐到底不是真正的六歲稚童,藉著剛才那一哭將一腔的憤懣委屈發洩了出來,也就慢慢止住了哭聲。
紀氏這才叫葡萄和石榴帶著她去了碧紗櫥,打水服侍她淨面洗臉。
紀氏搖頭嘆道:“這孩子也不知是隨了誰的性子,這般執拗。”就把她夢見陸宸納妾,並逼死自己的事情說了。
陸宸哭笑不得:“原來是為了這個?”
紀氏也以為只是為了這個。
陸宸找到了癥結,心裡鬆了一口氣,“孩子最是天真純淨,有如美玉無瑕,她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咱們作大人的,與她講明白就是了。”
紀氏無奈道:“你以為我沒同她講過?”
自己講了,她聽不進去有什麼法子。
“解鈴還須繫鈴人,我進去勸勸寶兒。”陸宸對自己倒是還有幾分自信。
紀氏沒好氣地道:“那你去試試好了。”
陸宸進了碧紗櫥,見女兒已經洗好了臉,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陸宸揮揮手,葡萄和石榴便識趣地退了出去。陸宸在床榻旁邊坐下,先笑道:“好寶兒,眼睛都哭腫了,可不好看了。喜傷心怒傷肝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以後便是傷心,也再別這樣哭了。”
陸清嵐轉過頭去,不看他。陸宸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做小伏低道:“還生爹爹的氣呢?”
陸清嵐縮了縮腦袋,不說話。
陸宸道:“夢只是夢,並不是真的。寶兒也知道,爹爹最疼你的,怎麼會不要你呢?”
陸清嵐忍不住衝口而出道:“那孃親呢?”鼻音十分濃重。
陸宸心疼的要命,一面親自端了一盞熱茶給她,一面認真地對她道:“我,你孃親,你,還有哥哥姐姐,咱們是一家人。你們每一個人對我來說,都是無價之寶,我不會放棄你們任何一個。寶兒,你要相信爹爹!”
陸宸就是有這一點好處。待人有一顆赤子之心,即便陸清嵐只是一個六歲的孩童,陸宸也不會拿話哄住她,而是把她當成一個平等的,可以傾談的物件,敞開心扉,不打誑語。
陸清嵐道:“你現在,待孃親是極好的。可是你……你會不會像三叔納李姨娘、王姨娘那樣,納個妾室入門,再給我生幾個庶出的弟弟妹妹?那樣,孃親也會傷心流淚!”
陸宸不由笑了起來:“你三叔納妾,是因為沒有兒子。你哥哥今年已八歲,爹爹是納妾來做什麼?”
陸清嵐聽了這話,如奉佛旨綸音:“此話當真,爹爹別是哄我的吧?”
“爹爹怎會騙你?”陸宸拍著胸脯保證。
“葡萄!”陸清嵐立刻叫了一聲。
葡萄就守在碧紗櫥外頭,聽見小主子的呼喚急忙走了進來。“六姑娘有何吩咐?”
陸清嵐道:“你去小書房,把筆墨紙硯拿過來!”
葡萄答應一聲,很快就拿了筆墨紙硯來。陸清嵐指著擺在長條案几上的筆墨道:“口說無憑,立字為據,爹爹把剛才說的寫下來。”
“你這小鬼頭!”陸宸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
“爹爹若是不願,剛才那番話便是沒有誠心!”陸清嵐激將道。
陸宸笑道:“我寫便是!”說著果然提筆寫了一封不納妾的保證書。
陸清嵐在一旁看了,還不滿意。“不行,不行!要印上爹爹的私章才行。”有這麼個女兒監督著,陸宸還能說什麼。當即取了私章出來在保證書上印了,陸清嵐這才滿意。細細看了覺得沒有什麼問題,這才親自吹乾了墨跡,將那紙張好生疊了起來,貼身藏好。
這保證書雖未必做得數,但是有總比沒有好!
陸宸只當她是小孩子心性,他又是個好脾氣的,也不與女兒計較。只道:“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
陸清嵐搖了搖頭:“爹爹須得再答應我一件事,我才滿意。”
“還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