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採不知道如何去安慰眼前的弟弟,
她確確實實是姜高的謀臣,但是卻也確確實實,對於姜高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遺憾,那般光風霽月的儒雅君子,可以做為姜永珍的接班人,但是卻不可以是亂世的頂樑柱。
世人皆可以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但是姜高不可以。
他是姜永珍的兒子,長子和太子,也是這個國家的儲君,君王無血無淚,他需要承載起這歷代君王的大願,承載著這數百年亂世最終的風雲浩蕩。
只是即便如此,以這等手段,一步步算計推動,讓姜高豹變,卻也仍是讓姜採心中感觸複雜,雖是複雜,卻也是不能不做。
大應,天下,皆在這一念之間了。
太師的眼中,沒有姜高,也沒有姜遠。
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足夠有器量的君王,只是他選擇了以姜遠作為磨刀石,
去讓姜高蛻變和醒悟,若如此,則尚且可以有國戰,可以有大應的天下和最終一戰。
姜採聽完姜素的計劃之後。
她終究不忍,詢問道:「若是高兒,未能夠踏破這一重心境呢?若是他反抗卻被姜遠害死了怎麼辦。太師,此計策,是否太過於險惡了?」
業已無比蒼老,卻猶自如山戀般的太師看著她,回答道:「若要成就非常人之功業,自有非常人之代價。」
「若不經歷極為艱難之戰,不付出心力苦楚,便渴望一帆風順,輕而易舉地得到成功,如此的想法,不過只是痴兒幻夢一般。」
「拋棄自學宮之中學會的幻想吧,姜採。」
姜採看著那肅穆巍峨的老者,還是問道:「那姜高的性命,你不在意嗎?」
姜素冷淡沒有回應。
姜採只是離去,離去的時候,看到姜素獨自站在院子裡面,那時候的太師正要出兵前去攔截氣勢如虹的秦皇,是一個很難得的大晴天。
太師姜素站在那裡,身軀高大,墨色的大垂落下來。
像是一座孤獨的山峰。
分明在這個時候,姜素的權威和軍威抵達了巔峰,放眼天下,再沒有多少人能是他的對手,也沒有多少人可以制衡他,輕易地將兩個皇子當做棋子去對殺。
權臣的極限,兵家戰將的無上地位。
後世的歷史上,可以說一句權傾朝野,非太師,乃攝也。
但是在這略顯得涼薄的陽光之下,太師姜素的背影卻如此孤寂,姜採忽然恍惚,她回憶起來,自己的老師,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笑過了。
在先帝還活著的時候。
這位軍神就算是已經走過了無盡戰場,背叛,殺戮,捨棄,面容就像是心一樣地冰冷,但是卻也還會露出一絲微笑,會和陛下打趣。
但是此刻,他不會了。
姜採走出了那冰冷的皇宮,走出了宮殿和皇城,走過街道,走到了那城池的街道,走到了外面,姜高的命令下來,那些百姓都被釋放,並且給出了補償。
那個稟報了姜高事情的城門守將軍抱著槍坐在壕溝旁邊的石頭上發呆。
姜採喚了他好幾聲。
此人沒有回應。
姜採踢了他一腳,這將才回過神來,看到那模樣只是清秀,但是氣質尤其出塵的女子,咧嘴一笑,道:「原來是採姑娘?」
姜採道:「嗯。」
她頓了頓,道:「百姓皆放回了嗎?」
這城門守咧嘴笑道:「都放回去了,按照您的吩咐,提前準備了糧食和百十個銅錢,不多,就當做是補償給他們了——.—””
他是姜遠扶持出來的親信。
可此刻模樣,分明就是姜採這邊的人。
姜採修的縱橫家,即便是她仍舊要遵循太師姜素的命令,但是仍舊不願真看著姜遠屠戮百姓,以自己的方式在做努力,只是這個時候,曾經的學宮諸子第一卻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