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城外,大軍匯聚,緋紅色的麒麟紋大翻卷著,將這一座應國的都城團團包圍了,天下最強的戰將們幾乎齊聚一堂,大勢洶湧,應國都城已是必破。
但是沒有強行前攻,而是退了五百步之地。
而在應國都城和大軍之間五百餘步最中間,立下了一個簡單的臺子,大就插在旁邊,猶如大傘,亦如翻卷落下的雲氣,秦皇騎乘神駒而來,平靜坐在那臺一側。
應帝姜高坐在對面,坐在大應國國都之前。
姜高把印璽放在旁邊,然後取出兩個杯盞,將這一壺酒倒在了杯盞裡面,酒液色如琥珀光,姜高看著這酒盞裡面的美酒,道:「十幾年前,那時候的陛下還只是十三歲。」
「那時候故陳仍舊在,南陳江州城,煙雨朦朧仍舊是好風光,讓人迷醉不已,那時候的我已做了許久的東宮太子,陛下也還是陳國金吾衛,開國縣男的爵位,算得後起之秀。」
「那時候的我還想要招攬你,只是可惜,因為遠兒的原因,我們終也沒有能夠真正的好好的聊一聊,在陳國大祭那一場事情之前,我記得,我還希望能夠和你喝一杯酒。」
李觀一看著眼前的姜高。
看著眼前故人。
說是朋友嗎?似乎並沒有這般親近。
遍歷他們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的十二年時間,李觀一和姜高彼此見面的頻率和時間都不算是長。
而如果從李觀一真正踏上天下的十四歲開始算起的話,他們之間,只有去中州城巡狩的時候,入應國的邊關,去救元執母親的時候,曾有過幾面。
西域的時期也曾經短暫相處。
十餘年的時間裡面,多是分隔兩地,交談,書信都很少。
可若說不算是朋友。
卻也絕不可以如此說。
有的時候,人和人的關係,和立場,相處的時間沒有特別直接的關係,李觀一拿起杯盞,武道傳說之氣,已經超越曾經霸主的體魄,他的氣血雄渾霸道。
但是,最關鍵的是,他知道姜高是怎麼樣的人。
李觀一的眼底帶著悲憫。
姜高舉起酒盞,目光看著秦皇:「我說過,當真希望天下太平,四方不必征戰的時候,你我好友,竹林清風,到時候我就做個教書先生,你來找我,我們喝酒。」
「前些年的時候,我有曾想過,這一次的約定之酒,會是你在我的墳墓前倒下酒,可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姿態——.—”
姜高眸子轉動,看著不算是很遠之外的麒麟軍,緋色的旌旗大鬣點燃了天地,李觀一道:「世事變化,你我之輩,又如何能夠徹底看得清楚呢。”
李觀一道:「高曾經求我,放你性命。”
姜高看著李觀一,道:「你要放過我麼?」
李觀一回答道:「這一次的征戰,只此戰,我軍和應國,死傷者超過四十萬,而若是從天啟十一年秋開始至今,則死傷的數字,已經是數不清楚了。」
「無數人的鮮血流淌在大地之上,大地已經染紅了。」
「死傷和犧牲已經足夠多了。」
「李觀一希望姜高,能夠好好做自己。」
姜高道:「但是!」
他注視著李觀一,輕聲道:「此戰死傷者四十萬以上,我大應國的百萬大軍之中,死者二十餘萬,傷者不計其數,鮮血流淌滿地,刀劍折斷,落入江河之中,任由千秋青史洗練。」
「在這樣的情況下。」
李觀一道:「你想要活下去嗎?」
姜高道:「姜高想要活下去。」
「但是應帝,不能活下去。”
姜高階著酒,眸子裡倒映著自己的眼睛,他看著眼前的好友,故人,知己,
敵人,他用朋友的語氣,說出歷史上殘忍的話,道:
「但是,秦皇,揹負著天下的秦皇,不應該允許應帝活下去。」
姜高輕聲道:「這一點,我知道,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