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千金之軀坐不垂堂,怎麼能以身入局?
秦王就撓頭哈哈一笑,說今日這酒水可真是酒啊。
一連打斷了十二次,就是不肯讓嶽鵬武說自己作為主力衝鋒,嶽鵬武都無可奈何,最後兩人喝完了一壺酒,道:「王上,是要去那關翼城嗎?」
知道這一次戰略的心腹,大部分卻也不是很明白,秦王為什麼要選擇將作為江州衛城的關翼城,也作為第一個攻擊的目標,而嶽鵬武是少有的可以猜測出緣由的人。
李觀一倚靠亭臺,墨色的袖袍翻卷,道:「是啊。
嶽鵬武道:「是薛姑娘嗎?」
李觀一沉默許久,道:「我這一生至此,虧欠她最多。」
「大丈夫說話,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可是,十三歲的約定,要一直到二十歲才能履行。」
「果然還是太遲了,一入天下歲月催,七年時間已經要過去了,當真是快,快啊,猶如白駒過隙一般。”
嶽鵬武看著青年,想到了那個前去北域關外數次的少女,終於還是嘆了口氣,選擇了放棄爭取,道:「既然如此的話,確實是不該由我來負責那一路,那麼,就祝願王上,仍舊可以得償所願。」
他舉杯,道:「年少許諾,弱冠以成,即便是在史書上,也會被大書特書,千百年後,仍可回首。」
秦王只是笑著頷首。
杯中的酒盞舉起,風吹拂而過,樹上有新花,花隨風落下,落入酒盞當中,於是那亂世之中,
刀劍鋒芒,西意城外,天下大戰的血腥,盡數盈滿於杯中。
「我年少時候,曾和大小姐一起偷偷翹了她和那些世家大小姐們的學會,我那時性子比現在還要意氣風發,拉著她在整個城裡面亂跑。」
「我們去坊間的市集,下起來了雨,我們就在茶樓裡躲雨。」
「我記得我那時候彈琴,我唱著怒濤卷霜雪,我還記得大小姐從樹上滑落下來,我揹著她回去,南陳的風光很好,兩旁的樹木古老,開花的時候,路上行人的衣袖沾著的風都是香的。」
「不知是她袖袍的香氣,還是南陳的花香。」
「如今想來。」
「到了這個時節。」
「南陳大道兩側,陌上花已開。「
李觀一仰脖把杯中的酒飲盡了,起身和嶽鵬武談論戰略,告辭離去,袖袍從容掠過,猶如流雲一般,正史之中,字字珠璣,言簡意,卻也還是記錄了這一件事情。
言【上】曰南陳陌上花開。
當緩緩歸矣。
信簡意,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似乎尋常。
但是若和緊隨其後的年事表結合,則可見到,這一年所謂的緩緩歸矣,是那千軍萬馬,奔騰徐行,一句緩歸,便是年少之約,掀開天下的大幕。
後世的史家們爭論,這一步落子,到底是為了天下的戰略,還是為了年少的許諾,可是爭吵來爭吵去,卻都得不到一個確定的選擇。
只是知道,無論如何。
君王的氣魄,少年的意氣,至此盡也。
整個調動來的名士們都在為了秦王的及冠禮而忙碌著,這裡成為了和西意城不同,卻也同樣吸取所有人目光的地方,成為了這個時代的中心。
但是,偏就是在這裡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時候。
偏是這個最不可能出現問題的時候。
所有人都未曾察覺。
秦王李觀一,從江南消失不見。
以身入局。
赴約,履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