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鼎業道:“……我知道。”
陳天意目光幽深:“太平公的事情,對輔弼的影響太大了,若非是他渴望平定天下,早就殺你了。”
陳鼎業拈起白髮,淡淡道:“我也知道。”
“做了事情,付出代價。”
“後世人會知道我殺死了太平公,會知道狼王殺我,我當遺臭萬年,但是在我之後,青史上會這樣說。”
“南陳,吞併天下,成為大陳!”
陳鼎業垂眸,他忽然笑道:“就讓我的死,成為大陳吞併天下的證明吧,只是,叔祖,最後成功的,不會是我,也不會是兄長的。”
陳鼎業抓了一把魚食,灑落入當年陳清焰常在的池塘旁邊,看著裡面的一位一位魚兒遊動,出神許久,道:
“我們那一代人,世人所稱呼的英雄,梟雄,都各自有各自的問題,我們被過去牽制得太深了,深到了,沒有誰能夠真正開創一個和平的未來。”
“兄長過於霸烈,而李萬里,他太過於天真。”
“一個相信只有權勢和律法可以約束百姓人心的慾望,一個認為人心匯聚是最大的力量。有時候我在想著,如果他們兩個永遠並肩,天下還有誰能敵?”
“亦或者,澹臺憲明的計策之後,其實是姜素。”
“天下第一神將不希望狼王和太平公匯聚,也不希望太平軍和蒼狼衛並肩作戰,所以才設計引導了狼王的慾望,讓兩人刀劍相對……”
“過去的事情是怎麼樣,誰也不知道。”
“只是,我會帶著狼王一起走。”
陳天意怔住,旋即眸子收縮,這已經活過了一百多歲,主導了一百二十年前的吐谷渾之變,讓吐谷渾的血脈徹底被廢掉的陳國的親王都感覺到一絲絲寒意,看著陳鼎業。
陳鼎業輕聲道:“文冕,會是新造大陳的皇帝。”
“一個沒有親情,不會有友情。”
“看著母親自殺,怨恨著養父,看著親生父親和養父一起死於他面前的,無淚無血的人,沒有私人的善惡,沒有親情約束,厭惡感情,卻又懷揣著蒼生。”
“一個完美的,無情卻又有愛的帝王。”
“不會如太平公那樣重義,也不會像是兄長和我這樣,被慾望所引導,最後墜入之前那樣的境地。”
陳天意都感覺到脊背有一絲絲的寒意攀升起來。
“你把自己也當做磨礪他的一部分?”
陳鼎業道:“孤家寡人,就該如此。”
“皇帝,不該是個人。”
陳天意心中都升起一絲絲殺意。
他看著眼前的陳鼎業,最後只是將這種殺意放下,想到了最初的時候,這個被呵斥為婦人之仁,為了小太監求情的皇子,後來陳國最強一代裡的一員。
而後是荒誕沉迷享樂的君王,和現在這重新甦醒的冰冷模樣,只是道:“……當真,亂世毒蛟。”
陳鼎業道:“我只恨我醒得太遲。”
“那麼,我的性命,大陳的未來,就交給叔祖你了。”
君王看著白髮蒼蒼的老人,把最後一把魚食灑落,道:“先前那一道殺意夠濃郁。”
“若真想要殺我,就去幫助文冕吧。”
“若是讓陳文冕親自摘下我的頭顱,那才是……”
陳國的帝王看著陳天意,眼底帶著淡漠的神色:
“最好的加冕。”
“是我這‘父皇’,對這儲君,唯一的教導。”
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