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色的天空下是一片失落的遺蹟,遺蹟外是鮮紅色的森林,流雲像是水彩潑上去的痕跡,感受不到任何流動的氣息。
一名身著西裝的男人沿著石階從遺蹟中心巨大的寺廟裡朝著山下跑去,那張成熟柔和的臉龐透露出微微緊張的神色,但他步伐依舊堅定穩健。
在他的手裡拎著一隻鉛灰色的密碼箱,上面燙刻著由十三張王座圍成的荊棘樹圖章。
“噠...”
“噠...”
“噠...”
男人時不時回頭去,像是有什麼東西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
他踏過著不知經過了幾千年還是幾萬年的石階,皮鞋的鞋底竟粘不起一絲塵埃,兩側的佛籠燈塔因他的到來安靜地燃起詭異的燈火,上面雕鏤的古老文字猶如昨日新刻。
他一路跑過石徑,石徑旁長滿了楓樹,樹上系滿了深紅色的麻繩和祈福牌,這裡到處都是這種樹,姿態萬千。漆黑的樹杈上,豔如夕陽般緋紅的楓葉嬌豔欲滴。無風,靜止,凋零,它們像是被人永遠定格在了生命結束前的那一刻,寂靜的令人感到壓抑的同時,也美的令人窒息。
凹凸不平的路面上還留有積水的痕跡,他踏入積水潭,那水潭裡的水竟也是漆黑顏色。波紋蕩起,他的皮鞋一路踏出了晶瑩的水窪,發出“啪啪”的響聲,卻在寂寥的世界裡顯得尤為突兀。
男人穿過一條條石徑,穿過了一座座高大但空洞的石門,摸過了低矮的溝渠,還有那些曾經恢弘過,現在卻坍塌成碎石的遺址,他鑽進繪滿古老壁畫的石窟,最後躲進了一座祠堂裡。
他推開了祠堂的門,這裡依舊空無一人,掛在門樑上的銅鈴清脆地響了幾聲,這讓男人略感心安。
祠堂的中心是一座高聳的石壇,他走了上去,遠眺這座巨大的遺蹟,那座逃出來的寺廟已經在雲海之上看不真切,
終於,男人鬆了口氣。
他像是這裡唯一的生者,
卻被困於一片死寂,
一路跑來,
卻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這裡已經離遺蹟的邊緣很近了,遠遠地能看見森林的盡頭。
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準備稍作休整,他把手伸進胸前的口袋裡,從裡面摸出了一張已經被摩挲的柔軟的照片。照片顯然已經有些年頭了,但拍攝的角度很好,背景是座雪山,天氣也十分晴朗,照片裡的女人年輕漂亮,女孩兒卻是醜醜的,一家三口穿著滑雪護具和衝鋒衣,在鏡頭前露出大大的笑臉。
男人笑了笑,原本柔和的臉龐變得更加溫柔了。
在這片沒有活物的死寂之地,任何人被逼瘋都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支撐著男人到現在的就是這張寶貴的家庭合影,這讓他確信自己的的確確還是活著的。
男人將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好,再次看向那座雲煙裡的寺廟,忽然,他的心底不安地悸動了一下。
如墜冰窖的感覺就好像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人一下子攥緊了,男人渾身上下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待到鬆弛下來的時候,身上的襯衣都被冷汗打溼!
“該死!”
因為他個人擁有的一些“特殊能力”,每次遇到即將發生的危險時,這個能力總能帶給他不同程度的預警,但他的心靈感應從未有過如此劇烈的反應,簡直就像直接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跑!
要立刻離開這座遺蹟!
男人剛站起身,一道恢弘的鐘聲就從他身後響起,從雲端而下,扶至萬里。
那鐘聲引來了城內千萬銅鈴的共鳴,彩絮飛揚,一時間整座遺蹟都彷彿活了過來,熱鬧非凡。
隱隱間,似乎有渺茫的禪音響起,悠遠而蒼涼。
男人心情一下子沉了下去,他絲毫不敢耽擱,抓起密碼箱就朝廟宇外狂奔。頭也不回地朝著遺蹟外的方向跑去。他跑到了街道上,穿過那些高大的石像,周圍的銅鈴像是在嘲笑他一樣,聒噪的令人煩躁。
咚————
第二道鐘聲被再度敲響,聲浪捲起了飛沙塵土,帶起了墜落的楓葉,可男人已經竄出了遺蹟的大門,他的速度快的驚人,簡直就像全力奔跑的豹子!地面凹凸不平,可他卻如履平地,解開的西裝衣襬被帶動的獵獵作響。
這次的鐘聲似乎徹底喚醒了這座遺蹟,那是種難以言喻的神聖感,一種強大的偉力打破了一成不變的死寂,天上的雲彩開始了流動,火紅的楓葉沙沙作響,他還聽見了遠處潺潺的流水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