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趕著牛車上了路,走一段距離,就回頭撩開車簾,輕輕地喊上一聲‘小書生’,聽見齙牙哥‘嗯’的回聲後,她才能夠安心的繼續趕路。
其實,商羽也不知道自己要帶著小書生去哪。
天大地大,哪裡才會有能醫治小書生的名醫呢?
或許,一路問醫,心誠則靈,最終總會有的吧……
見了溪水,她便停下牛車,下來洗洗臉,喝口水,再舀一碗上車,餵給齙牙哥喝一點,小心翼翼的給他擦擦臉,潤潤唇。
行至桃園,她偷偷地爬過園牆,上樹摘了一袍襟的桃子,裹在懷裡,被看園子的惡犬猛追了兩頃地,才終於衝回了牛車處。她一邊喂不省人事的齙牙哥喝桃汁,一邊繪聲繪色的講述著她剛剛的驚險經歷。
經過集鎮,她就當了釵頭首飾,換點錢,買乾糧、補品,囤上車。再尋當地的大夫給齙牙哥把把脈,看看病。不過,不出意外,沒有一個大夫能治這傷的。
天冷時,她就把他抱起來,攬在懷中,用體溫給他取暖。
天熱時,她便坐在他的身旁,為他打扇,給他擦汗。
天不冷不熱時,她挑開車簾,給他通通風,換換氣,講講笑話,嘮會兒磕。
時間一天,兩天,三天……一點點的過去了,而齙牙哥的情況也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的更加糟糕了。
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了,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很多時候,他都是雙眼迷離的盯著一個地方看,一動不動的看,從清醒一直看到昏迷。而他看的物件,從來也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商羽。商羽的臉,商羽的背,商羽的側影……
他一直在發燒,傷口腐爛的也越發嚴重了,一股子惡臭味從裡面傳出來,像是死亡的氣味。
齙牙哥很不喜歡自己這樣的味道,商羽便增加了通風換氣的次數。到了這個時候,商羽也顧不得什麼男女之別了,每過一段時間,就給他解開衣袍擦擦身子,再將傷口上的繃帶換下,上了藥,纏上新的繃帶。
商羽就像帶嬰兒一樣,照顧著一個小書生,吃飯喝水,更衣換藥,甚至是拉屎撒尿,她都統統包攬了去。
閒下來的時候,她坐在牛車上,看著雲層間的漫天晚霞,開始想,她是誰?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牛車裡的人又是誰?他們為什麼會湊在一起?他們要幹什麼去呢?
她是商羽,一個來自於現代的商羽,她要尋找命定的‘白馬王子’,然後拿到救命靈珠,回到現代,回到屬於她的世界裡去。而牛車裡躺著的,恰恰就正是她的‘白馬王子’,他不能死,不止是因為她的靈珠還沒有拿到,還因為,他救了她的命,她要報答他,這個小書生。
想通了這些,再苦、再累、再沒有希望,商羽也都心堅似鐵,下定了決心,永不放棄。
轟隆隆——
電閃雷鳴,黑雲壓空,一場瓢潑大雨頃刻落下,沖洗著茫茫大山。
殘破的山神廟已經坍塌了過半,從屋頂到斷牆,到處都在漏雨。
商羽蜷縮在神像底下,摟著齙牙哥,瑟瑟發抖。
齙牙哥今日的精神卻是非常好,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清醒過了,甚至還感覺自己生了一些力氣,幾乎都能下地走路了。
商羽的心裡很害怕,尤其是這種下雨天,因為她曾聽上了年紀的老人說過,大雨能夠帶走人的靈魂。雨是潔淨的象徵,天雨沖刷掉一個人一生的罪孽和塵埃,讓他赤條條無牽掛的來,再幹淨淨無雜塵的去。
今天齙牙哥的精神爽朗更是叫她心中一顫,這不是什麼好兆頭,‘迴光返照’這個詞她是知道的,看此刻的情形,真是不由不令她驀然生亂。
齙牙哥望著門外的明雷大雨,忽抬頭問道:“大王,你我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小生還不知道你的閨名芳字呢!”
商羽想了一想,答道:“我叫商羽,宮商角徵羽的商羽。不過,我還是喜歡聽你叫我大王,夠霸氣。”
齙牙哥緩緩輕喃道:“商羽,商羽……那我叫你阿羽好不好?”
“阿羽?”商羽一愣,沒有再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