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煦第一次恢復意識時,發現自己正在劇烈的咳嗽,胸口因此疼得厲害,連帶著渾身都不舒服,高燒燒得他戰慄著、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被角。
一隻帶著涼意的手落在他的額頭上,試了試他的體溫,然後用溼帕子幫他擦了擦鬢角。
姚煦想不起來自己當時有沒有睜開眼了,只記得依稀聽見姚燦在跟人說話,很可能是家庭醫生……
“……總是這樣高燒不退,我擔心……”
“把部長大人的枕頭墊高些,有利於他呼吸……換毛巾……”
“小爍難過地吃不下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交代……”
姚煦控不住地咳嗽了好一陣,整個人在床上蜷縮起來,喉嚨裡再次堆滿了血腥味,隨後昏了過去。
第二次恢復意識時,他額頭上蓋著條溼毛巾,已經被他的體溫捂得不太涼,家裡的男僕正嘗試把他扶起來,往他嘴裡灌什麼黏糊糊的、不知名的藥,苦的要命!
他一邊搖頭躲避一邊嘟嘟囔囔地說了些什麼,誰也沒聽懂,之後他自己也想不起來了。
但這次姚煦看到姚燦站在窗臺旁,窗簾沒拉起來,他看上去沒什麼精神,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前所未有的誇張。
姚燦見他醒了快步走到床邊,把椅子拉過來坐下。
男僕把藥喂完拿著藥瓶退了下去,苦味消散後,姚煦嗓子裡涼絲絲的,沒之前那樣痛了。
姚燦用手帕幫他把嘴角的藥漬擦乾淨,他的體溫較常人還是高處了不少。
“叔叔,安心睡覺吧,”姚燦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現在什麼都別想。”
話雖如此,眼下這個場景還是讓姚煦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很多年前,他在國外留學,偶爾才回家一次。半夜裡突然有人來傳話,是緊急事務,他哥哥不得不外出處理,嫂子正懷著姚爍在鄉下的莊園裡養胎,所以只有他跟沒多大的小姚燦待在家裡。
那個年紀的姚燦其實是有點怕他的,在被子裡縮成一團,乖得不得了,一雙眼睛眼睛水潤潤的,想跟他搭話又不敢,最後也只怯生生地用小奶音叫了聲“叔叔”。
姚煦當時輕輕地摸了摸他柔軟的頭髮,守在他床邊,說的也是“安心睡覺吧”。
其實後來他有在這件事上好好反省自己,姚燦當時很可能需要一個結局美好的睡前小故事。
……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之間斷斷續續地有人給他餵了幾次水,第三次醒來的時候,姚煦覺得自己好多了,雖然燒還沒有退,但他可算是不怎麼咳嗽了,就是身體還沒什麼力氣。
隨後,他驚訝地發現艾易坐在自己房間的扶手椅上,專心致志地看書。
這場景簡直就像上次他生病臥床的經典復刻,彷彿時間倒流了,艾易還沒給他讀童話故事,又或者,狂歡節和審判都還沒發生過。
話說回來,他還不知道最後法官是怎麼說的呢……
他張嘴想問,卻只能發出幾個嘶啞的音節,那個很苦的藥似乎過了藥勁,他的嗓子又疼了起來。
艾易聽到動靜立刻抬頭看他,沒有露出她在社交場上非常吃香的那種虛假笑容,臉上沒有一點多餘的表情,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走向他。
姚煦掙扎地繼續開口,眉頭因疼痛擰成一團,“艾易,你……”
艾易乾脆利落地把食指按在了他的嘴唇上,免得他繼續折磨自己,卻分神想了想為什麼他燒成這樣嘴唇都沒有起皮,有點燙但是很柔軟。
她覺得自己得說點什麼,不然有點尷尬,於是一本正經地、乾巴巴地說,“託您的福,我被無罪釋放了……嗯,直到現在姬靖大公爵也沒派殺手殺我,寒大人訓斥了殷辰,讓他好好管管我。
“殷辰說要把我變成花栗鼠,每天只給我喂花生,好在他沒狠下心……您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嘛?沒有的話就眨眨眼睛。”
姚煦接受完資訊量,眨了眨眼睛。
“很好,”艾易挪開手指,自言自語似的,語速飛快,“男僕等在外面呢,我叫他給您弄點白粥來,醫生說您醒了最好吃點清淡的東西養養胃,小爍也說之前喂您您老是吐……等您吃飽了,我得跟您好好掰扯掰扯。”
說完最後一句,她轉身出門了。
如果姚煦的狀態像平時一樣,他剛才就會注意到,艾易的手腕上有道剛結痂不久的傷痕,隱約還帶著淡淡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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