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柳玉危一路嘴就沒停,眼神總是驚恐地亂飄,阿諛奉承的話一套一套。
蘭齡不是沒聽過溢美之詞,但是如此低俗而毫無底線的,還是頭一次見,只能用沉默和“不至於此”回應。
柳玉危要飯的似得跟在蘭齡身後,不遠不近:“蘭公子,您是我的再生父母,您就是我親爹!我以後就是您的一條狗,您吐口唾沫我用手給您接,您起夜我給您端夜壺,我這條賤命都是您的!以後還求您多幫幫我......”
蘭齡揉揉眉心:“不至於此。”
又走了一會兒,路上人便逐漸多了,時不時有人嬉鬧著對蘭齡側目指點,柳玉危臉色一變,忽然指著一處訕笑:“爹,我還得準備藥試,我先走一會兒,您先去那兒休息休息等我一會兒。”
蘭齡:“還是像原來一樣叫我吧。”
“蘭公子。蘭公子,我先滾了。”
蘭齡循著柳玉危所指來到一間平層房屋之前,白牆青瓦,簷角垂著幾串流光粼粼的蓮花風鈴。
蘭齡聞見一股油膩氣味,又聽見房中聲響巨大,幾乎要把房頂都掀翻了,蘭齡原本不想進去。
只是大門內側擺放著兩個巨大的泔水桶,一個裝著些腌臢剩菜,另一個裝著堆積成山的油膩碗筷。
厲驚春正站在泔水桶邊挽著袖子洗刷著弟子們用完的碗筷,他剛洗完一桶,那泔水桶裡便又多一堆,彷彿無窮無盡。
他換下了那套被血染透的為入門弟子服,今日穿的是件黑布舊衫,邊緣處已經洗得泛白,但幹淨利落,袖口挽起,露出一節簡單包紮過的小臂。雖看著落魄,但是那澄淨的眉眼和利落的動作都有不凡之處,只是活動太多,腰間包紮的白布又洇出了鮮紅的血。
蘭齡靜靜看了一會兒。
按照書靈的說法,厲驚春一路都在受到各種人的針對。但在仙門中,出身寒微卻天資過人又聰敏刻苦的少年人應該很受掌門長老看重,厲驚春相貌也討人喜歡,處處受到針對才是反常。
或許,這和他弒師的行為有關。
厲驚春把洗淨的碗筷擺放整齊,又回頭去洗弟子們新扔的髒碗。一回頭就見蘭齡紮了袖子,雙手捧起一個髒碗,仔仔細細地搓洗。
飯堂一下子安靜下來,弟子們假裝扒飯,眼睛卻拼命往這邊瞅,恨不得擠到蘭齡和厲驚春之間細看。
蘭齡:“我幫你。”
厲驚春垂目不去看他:“不......”
還沒說完,手中那個碗也被蘭齡端了過去。
厲驚春有些無奈地抬起眼,卻不由得呆了一瞬,他們並肩而立,如此近距離看過去,能看見蘭齡秀挺的鼻尖上濺了幾滴水珠,眉骨之下枕著一對灰藍如隕星的眼,睫毛並不翹,燕羽般沉靜地壓在眼尾,其下飽滿溫潤,彷彿臥著兩朵桃花。
真美,怪不得什麼都不需要做,就有那麼多人願意愛他。
蘭齡端碗時,兩隻手都慎重地用了上去,動作倒也靈活,只是太輕了,明顯沒有幹過活,不僅不笨拙,反倒看得人迫切地想替他做。
厲驚春耳邊忽然又浮現出那融雪一樣的嗓音。
“從前的事,是我不得已……”
飯堂大門吱呀一聲開了,厲驚春被燙了似得移開視線。
“蘭公子。”
柳玉危小心覷了厲驚春一眼:“藥試馬上就要開始了。”
藥室前的空地上早擺放了一片木桌,桌上備好了各色器皿藥材。粗略一數只有十張,參加藥試的弟子兩人一桌,也就是說約莫只有二十人透過了劍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