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月梅擰著付暄的胳膊,付暄穿著厚厚的衣服竟能感受到絲絲疼痛,向後退了兩步。
草莓就算腐爛外表也是嬌嫩的,讓人難以察覺,他們混跡人流,和街上那些幸福之家並無差別。
一家人難得出來一趟,誰都不想在街上鬧得不體面,付暄識趣地鬆了手。
不出意外,她和父母在街上走丟了。
天旋地轉的無措讓她瞬間失了聲。
很遺憾,她既沒被人販子拐走也沒有被當街擄走。
她不哭不鬧,沒有尋得任何幫助,在大街上一躺就是四五天,怎麼都趕不走,警察來了她不信人家是警察。
無奈之下,警察貼了全縣的尋人啟事。在壓力之下,付暄被付利領了回去。
付暄再次躺在雜物間的角落裡,月光一次又一次地撫過她傷痕累累的身體,帶著某種刺痛的提醒可憐她。
付暄習慣在月光下做夢,做有人會帶她私奔的黃粱夢,做有人會無條件對她好的痴夢。直到她渾身冷汗,被打回現實。
在某天風和日麗的上午,她才突然明白,這是父母第一次扔她。
劉月梅生産很不順利,好在最後母子平安,坐完月子夫妻倆說添丁是大事,得回老家燒紙,一家人要整整齊齊的,所以帶上了付暄。
“一家人”這三個字讓付暄覺得很詭異,總覺得不是在說自己。
付暄對老家的墳沒印象,付利哪座墳是她奶奶的,她就跪下去磕頭。因為看不見,頭發還被燃燒的紙錢燎到了。
付暄記得那天紙錢沒帶夠,劉月梅帶著新出生的弟弟回老家房子拿紙錢,讓她和付利原地等待。
劉月梅去了很久,付暄從一開始站著,到坐下來抱膝蓋,她有些困了,也有些冷了,想回去,於是問:“爸,媽什麼時候回來呀?”
沒人應答,她又問了一遍。
沒人應答。
“爸——”
“媽——”
回聲在墳頭和墳頭草之間蕩來蕩去,風聲陣陣。
“爸……”
“媽……”
墳地就和付暄記憶中的一樣大,付暄一直走啊走,走不出去。
從前,她懼怕鬼神之說,但當她累得不行躺在墳頭草上睡著的時候,她覺得冷,覺得掌心結痂的傷口也是奇癢無比。
付暄醒了繼續走,走累了席地而睡,她分不清晝夜,能確定的是自己沒有走出墳地,腳下黃土一片,枯草一堆。
她躺在墳地裡,擺成“大”字仰望天空,她開始懺悔,不是她想放棄,是真的走不動了,如果死了,閻王爺可不可以不要算自己自殺。
付暄不記得是聽誰說的,自殺的人到下面要繼續受罰,會很痛苦。
她怕疼,她害怕,她不敢。
她又闔上了雙眼。
冬天還沒走。
付暄是在柔軟的床上醒過來的,被子上陌生的香氣告訴她,她沒有被送回家。她醒了,聽腳步聲,屋子裡進來了兩個人——她的舅舅舅媽。
雖然不常聯系,但付暄對他們有印象。舅媽把她摟在懷裡,又親又怕,“老天保佑終於醒了,你真捨得睡,你知不知道你燒了一個星期了。”
突然親密的舉動讓付暄一時間不知所措,她木然地喊著:“舅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