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婕心裡五味雜陳地冷哼一聲。
付暄還沒從剛才的恐慌中緩過神來,擺好的飲料又被自己碰到,她將臉深深地埋在頭發裡,開始焦慮地扯頭發。
人雖然沒有平時那麼多,但湊在一起也不少。越來越多的人自發圍成一個圈,將景婕擠到外圍。雖然不知道有什麼可看的,但就是不走,窸窸窣窣的質疑聲都是一個意思:“賴在這裡幹什麼?”
理貨員悶頭整理著商品,直到聽見付暄拿著盲杖剁向地面,他們才反應過來:她是盲人。
“你是走丟了嗎?”
付暄將臉藏得更深了。
“你叫什麼名字呀?跟誰一起來的?要不用廣播替你找你下家人?”
付暄拒絕得幹脆:“不用,不用麻煩。”
越來越多的人無視付暄的恐懼,嘰嘰喳喳地熱心支招,最後理貨員實在受不了了,“你一直賴這原地不動,我們也是要做生意的。”
“我……我想走的……他們都堵我。”付暄的聲音太小,沒人聽見她說了什麼。
“不會也啞巴了吧?”
景婕開始莫名的煩躁。
“不好意思。”她闖進人群中拉著付暄就走,又不敢走太快,走兩步停一下,導致付暄來不及反應,直接撞到她身上了。
等二人走到人少的地方,景婕明知故問道:“是我走太快了,你剛才沒跟上嗎?”
雖然她冷著臉,眼神裡的情緒難以捉摸,但語氣誠懇,正常人都能與之匹配一張關切擔心的臉。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付暄總覺得自己惹了麻煩出了醜,這話在她耳朵裡倒有了幾分責怪陰陽的意味。
二人站在角落裡,頂光透在她每一個不安的毛孔裡,付暄沒有一絲一毫責怪景婕的念頭,或許來不及,又或許是不習慣,她只想離開。
“學姐。”景婕輕聲喊了一聲付暄,靠得越來越近,“沒事的,我們只是不小心撞倒了商品,在這個超市裡有誰知道、又有誰在意,更何況我們一會兒要回學校了。”
是和自己不熟,所以不方便發火麼。景婕猜想。
幾千個日夜過去,付暄似乎沒什麼變化,她記憶中一樣溫和,一樣膽小謹慎,不會說半點責怪別人的話。
付暄始終低著頭,臉上有一大片都是頭發的陰影,她在發抖。景婕試著去拉付暄的手,發現付暄的雙手和盲杖緊緊絞在一起,沒留給她半點空隙。
付暄用力握住自己熟悉的物品,尋找平衡。有人伸手撥開黏在她嘴角的頭發,柔聲道:“學姐我們不是還要買東西嗎?還有事情沒做呢。”
付暄:“也不急於這一時。你買好了嗎?買好了我們就回去吧。”
景婕:“沒有。”
不等付暄開口,景婕說:“那學姐你是準備跑第二次?下次會有人陪你一起來超市嗎?如果沒有,又發生了剛才的事情學姐你該怎麼辦呢?你能全身而退嗎?”
腳下的地面在微微顫動,付暄用盲杖敲著地面,難以抉擇。她似乎被困在了剛才的處境裡,但此時她又陷在一個名為“全身而退”的衚衕裡。
全身而退確實是她遇到困難時一直以來的奢望。
景婕瞅準了付暄的猶豫不決,說:“學姐,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付暄:“嗯?”
景婕:“當你猶豫要不要做某件事情的時候,你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