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冠巖驍盯著人,她是悅合衣?翻找出記憶中的身影,對照著,與眼前人一點一點地重合。她怎麼變成這副鬼樣?
“你的臉?”
不提還好一提及臉,悅合衣整個人都繃緊變得僵硬,她梗著脖頸,咬牙強忍已融進骨子裡的那股瘙癢。
注視著她的冠顏婷適時出聲:“爹,咱們的運道來了。”目光落在那塊黑色牌位上,誰能想到南塑巫族的領主竟是韓鈺之女?這下皇帝該坐立不安了。
“主翁,”久未發聲的伯仲拱禮:“想成大事,大雍必得先亂。”
“大雍亂還不夠…”冠顏婷微揚起下巴,語調冷幽幽:“蒙古與咱們的血海深仇,也是時候了一了了。”
外患…伯仲心緊,眼睫漸漸下落,沒有附和主家小姐。
冠文毅看著牌位上的字,右手微抬起又頓住,沉凝一息,手往後背去踱起步來。悅離這樣的身世一旦暴·露,於冠家無疑是大利。原因著追蹤蠱,他就有心要滅巫族,現在確是正好。
悅合衣沉定著心神,深吸長吐,身子跟著慢慢鬆弛:“侯爺是有什麼顧慮嗎?”
冠文毅駐足,吐出一字:“蠱。”落桑領著月色、月影細研了四年,試了幾百種法子,也只能降住、殺死有數的幾樣蠱蟲。而南塑蠱蟲何止千數?
這點還真難住了悅合衣。她們巫族從生下來,就不怕蠱,牙牙學語時便已接觸蠱蟲。能叫巫族懼的,只有被列入禁書裡的一些蠱。
“功成,萬骨枯。”冠顏婷明白父親的顧慮:“成大事,總會有犧牲。不說這些年咱們被獵殺的上百死士,單就南川、白山村、慶安,折了我們多少心血?”
冠文毅利目,望向悅合衣:“一點辦法都沒有?”
雖沒點明,但悅合衣清楚他指的是什麼,搖了搖頭:“也許有,但估計僅韓悅離知道。”
室內靜寂。冠文毅再看了眼那牌位,去到書案後坐下,倚靠著椅背,沉思許久才拿定主意:“你先離開,尋個地方好好休整一番。待朝廷開印,往武源門跪求皇帝為你做主。”
聞言,悅合衣有些遲疑,但還是點首了。冠顏婷送她。
人一走,冠巖驍就開口了:“父親,皇帝允大理寺查南濘陳家案,就表明他不信先帝設計陷害輔國公府。悅合衣這著會不會適得其反,助了韓家返朝?”
“不會。”冠文毅兩手緊抓太師椅的把手:“居高者,多疑。輔國公府案疑點重重。在未查明時,先帝就拿韓氏一門逼死了韓鈺父子六人。
朝野禁忌,但百官哪個敢忘輔國公府?韓家活著的人不怨恨嗎,皇帝會相信韓家不怨恨?”
“您的意思是還要再等等?”冠巖驍鎖眉。
冠文毅不喜他這性子:“大雍當前可謂國泰民安。我們不等,難道與皇帝硬拼?”
“父親說的是。”冠巖承推門進入,看了一眼二弟,拱手行禮:“落桑來信,三泉縣齊淑蘭屍體裡的噬心蠱沒了。”
冠巖驍悻悻,撇過臉雙手抱臂。冠文毅皺眉:“邵家那個呢?”
“還在。”冠巖承有些憂心:“落桑怕噬心蠱屍是被巫族人取走,故已招月色、月影回鹹和洲了。”
巫族傳承詭異,很多隻憑蠱蟲便可找到養蠱的人。月色、月影雖不認南塑,但養蠱術法襲自南塑卻是真。因此,巫族只要找到她們,處置起來是輕而易舉。
冠文毅心裡生一想,悅合衣來了…要告韓悅離。韓悅離坐鎮南塑二十餘年,南塑一直安穩。可若這份安穩只是表象,皇帝當作何想?權衡片刻,心思漸定。
“別拘著月色、月影了,讓她們帶些人遠遊。”
冠巖驍陰鬱散去,唇角微揚:“四處點火,再著人爆出蟲蠱濫殺無辜之事。”到那時,皇帝還能容著南塑嗎?
大年初二,皇帝未得休息,坐在乾雍殿聽暗衛回報,得知悅合衣已現身京城,目光陰幽,周身透著肅殺之氣。
“去把小八叫來。”開弓沒有回頭箭,他也要有個準備。萬一…便立馬定東宮。正統在,朝野就不會亂。
方達單膝跪地應聲:“是。”
暗衛還有一事要稟:“皇上,悅離有意將巫族老弱送上匪鵲嶺,請南境軍照料。”
倒是聰明。皇帝滿意悅離做法,提朱筆,在平鋪的明黃絹上書寫。僅百息,擱筆蓋印。
“這份密旨,你即刻送往南境軍,交於洛凡山。”
暗衛低頭:“是。”
“另,傳朕口諭,讓悅離速速派人尋蹤噬心蠱之主,清理門戶。”在皇帝以為,養蠱之人都屬巫族,皆受巫族族規管束。禍害無辜,當以命償命。
“是。”
暗衛帶密封好的旨意離開,皇帝靜坐。遙望殿外蒼茫,他心揪著不松,但神思卻分外安寧。許久,一聲幽嘆刺破殿中寂寞。宮人跪地叩首。
皇帝脫下扳指,重重撚過幾圈,起身回內殿。方達領著封卓瑧到時,卻被禦前侍衛攔在了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