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歸笑,溫愈舒用布巾擦幹手,接了金冊。拉夫君到床尾,開啟箱子,拿出舅舅予她的那隻漆木盒子。鎖盒子的鎖,沒有鑰匙。扭扭轉轉,合口了,一摁就開。
古人巧思,雲崇青早被折服了,敬佩不已。看媳婦掀開蓋子,盒中方格子大大小小,長短不一。除了靠邊的長格還空著,其他都裝了瓶瓶罐罐。從後抱住媳婦,俯首輕輕咬住她粉嫩的耳垂。
把金冊豎著放進長格裡,溫愈舒得意道:“怕了吧?”這盒子可是她舅舅親手做的,瓶罐裡的藥也都是舅舅親自配的。
雲崇青縮肩抖了抖:“怕。”
“怕就好。”溫愈舒嬌橫地揚起小下巴,把盒子鎖上,放回箱子裡。耳上齒尖磨得她脊樑骨都酥了,眼裡生朦朧。
“我頭發還沒絞幹。”
“我給你絞。”雲崇青重嗦了下她軟·嫩的耳垂,放開,拉著人到妝奩前坐:“今年咱們的年貨備多點,給留下的三家商客送一些。”
“好。”
這個年,雖沒在京城,但過得也是十分熱鬧。除夕三家聚在一起,吃了年夜飯。大年初一天沒亮,喜峰就牽著小圓包上門了。午後,蔣方和、譚毅也攜了家眷來拜年。
十五元宵,城裡還辦了燈會。雲崇青帶著媳婦,贏了不少花燈。正月一過,按風俗,雲崇青領三大商,在城西設壇燒香,祭土地。香安然燒完,轟隆一聲,狹愚街搬空的兩家屋脊被揭,七八壯年推倒土牆。
城西整修開始。
…………………………
二月一過,洛州城的桃樹就打花苞了。去年十一月扶靈歸宗的溫氏一族,都團居在溫家祖屋。溫家祖屋,雖年年修繕,但遠比不得京裡五進的大宅。晨起,有小兒哭鬧。
“我要回京城…這裡不是我家母親…”
最近正不得勁的邵瑜娘,哄著兒子:“莫哭莫哭,一會你爹回來聽到又該不高興了。”昨日是朗氏忌日,那人在祠堂裡待了一夜。鬥不過一個死人,她心裡恨極卻又無力。
溫愈舒隨夫去了響州,她早夠不著撓不著了。喜燕衚衕雲府,自那兩口子離京,就關起門過日子了,尋常不往來。
她滿腹恨意,無處可發。
哭聲漸小,男孩還是怕他父親的,拽著袖口抹淚,再問:“母親,我們什麼時候回京?”灑掃的王婆子說,溫家已經敗完了,以後就是一般鄉紳。他不信,溫家是帝師門戶,底蘊比淩朝和大雍加一塊都厚。
邵瑜娘凝眉抿嘴,鼻兩翼的紋路更深。溫垚那老匹夫,臨死不知著了什麼魔,竟要一大家子在洛州守孝?
洛州,離京離邵關府都遠得很。她大概是跟這犯沖?一到此,心就空懸著,怎麼都不能踏實。抬手揉了揉心口,別說孩子,她也想回京。
男孩捱到母親身邊,委委屈屈,小聲哀求:“娘,兒子想吃肉。”
聞言,邵瑜娘忙捂住他的嘴,語帶責怪:“不可。”老匹夫才死了不到半年,她要是這時就急著給孩子沾葷腥,那人不得怨死她。只她沒想到,傍晚溫棠峻領著大兒,竟提著兩膳盒的好菜回來。
有魚有肉,都是各人愛吃的,擺上桌。
“三爺,您今天…”他這樣,邵瑜娘有些摸不準,心裡更是空得厲害:“我們還守孝。”
“就一回,無礙孝道。”
才幾個月,溫棠峻鬢邊見白了,拉著兩兒子到桌邊坐,難得好臉對上還站著的邵瑜娘:“過來吃吧,一會就冷了。”
父子三盯著,邵瑜娘也不好再站著不動,慢慢挪到桌邊,挨著溫棠峻落座。溫棠峻親自給娘三一人盛了一碗湯,自己也來了一碗。
邵瑜娘看著他一勺湯進嘴,才跟著喝。想肉想狠了的兩孩子,三兩口把湯喝完,就夾起油光的紅燒肉吃。
“慢一點。”溫棠峻挑好的給他們夾,不在意邵瑜孃的眼神,挨個將八道菜嘗了個遍。
看他吃得香,邵瑜娘到底沒忍住,也一口接一口地用了起來。好些日子沒碰葷腥,她身子也虧,吃著還不忘囑咐兩孩子:“今日這頓不合規矩,不許往外說。”
“知道了,娘。”
溫棠峻給邵瑜娘夾了兩塊沒皮的雞腿肉:“別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