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大人來了。”有娃子不怕生,喊了一聲:“大人安好。”
雲崇青面目柔和:“你們好。”看著那些被烈陽曬得黝黑的孩子,他耳邊不禁回蕩起金俊曾說的那些話。輕吐一氣,目光清靈。許等路道都通暢了,他也可以主持建善學堂。
不求這些孩子個個成才,只願他們能多習幾個字,多明白些道理,思想上再活泛一點。
譚毅聞訊匆匆趕來:“大人,您怎麼得閑了?”三書休沐時回村裡,跟在他後滔滔不絕,把州府大小事來回講了數遍,對知州大人佩服的是五體投地。
一些日子沒見,譚毅黑了許多,但精氣神不錯也明朗不少。雲崇青下馬:“不管飽,按頓計糧,大家沒什麼意見吧?”
“一點意見都沒。”譚毅走近,抬手拱禮:“您是不知他們拿著糧有多高興?”壯年男子一天六文錢,管兩頓,一頓半斤糧,一天就是一斤。這活在響州府可不好找。事一傳開,隔壁尺音縣都鬧起來了。
“高興就好。”一個女娃子拔草根,力用大了,沒收住跌坐在地。雲崇青歪頭望去:“知道紅杉縣嗎?”
正想扭頭順著雲大人目光瞅一瞅的譚毅一愣,眨了下眼睛:“知道。”
“謹慎點。”雲崇青不是嚇唬譚毅,是警醒。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盯緊了。”
“你一雙眼能盯多少?”雲崇青見那女孩沒事,便收回了目光:“多跟民眾捋捋道理,讓他們對修路之事堅定不移。”
“下官明白。”
走過一圈,雲崇青讓譚毅給每個孩子割半斤豬肉,便離開了。回到知州府都已申時,饑腸轆轆。只尚不能吃飯,因為知州府門前候著兩人。灰衣布履,像是普通百姓。
陪了許久的嚴斌,見大人回來,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闊步迎上去。
落後雲崇青半馬的蔣方和,一眼就認出來那兩人,小聲點到:“大人,是紅杉縣知縣孫思秀和主簿孫達。”
孫思秀?雲崇青意外,紅杉縣離州府可不近,看兩人揹著包袱風塵僕僕,便知是徒步來的。
不及四旬兩鬢已見白的孫思秀,早聞雲崇青盛名,今日一見,果然是氣宇軒昂。疾步上前,抬手拱禮。
雲崇青翻身下馬,不等人開口,就道:“原我還想過兩日去一趟紅杉縣。”
張著嘴的孫思秀詫異,抬首看這位,遲遲才想起禮還未行完,忙道:“紅杉縣知縣孫思秀,攜主簿孫達拜見知州大人。”
“無需多禮。”雲崇青領他們進府:“你們來了多久,怎麼在外待著?”
“午後到的。”孫思秀回話:“武侍衛告知下官,您去了吹鄖縣視察。下官想盡早見著您,不顧勸說,就等在外了。”
這位的豐功偉績,他們入城隨便尋個食鋪,坐下用頓飯,便能聽個全。其行事不拘泥,與事事講究周到的莫大人全然相反。但…他拿住了州府裡的那些富戶。
進入公堂,雲崇青將馬鞭放於案桌上,回過身:“既然來了,那就講講紅杉縣通往開義縣的那條穿山路吧。”
聞言,孫思秀粗眉收緊,不愧是三元及第,頭垂落得更低。他這趟來,就是想再提那條穿山路,但不是要修。伸手向襟口,掏出一封用蜜蠟封好的文書,奉上。
“大人,下官自知無能,亦不欲再辯駁什麼。這是建和十七年,下官與響州府前任知府莫大人敲定的穿山路道圖及手稿。您應該需要。”
雲崇悌看了一眼十二弟,上前接過,壓著聲問話:“這路,您不修了?”
孫思秀鼻間火燎燎,心生疼,沉重地搖了搖首:“不修了。”大雨磅礴,他目睹一群人被埋。二十四青壯,橫屍在新修的路道上。他無顏面對逝者,無顏面對他們的妻兒老小。
“你不把那條穿山路修好,莫效成豈不是要一直背負著二十四條人命在仕途上前行?”雲崇青雙手背到後。
“下官對不住莫大人。”孫思秀喉間哽塞,眼眶泛紅。
雲崇青凝神看著他:“我只問你一句,當初修路時你有沒有夯實山體?”
“有。”孫思秀猛然抬首,悲慟道:“紅杉縣一帶,夏來多雨。人命關天,下官不敢馬虎。在路道定下後,下官就先一步帶人翻山越嶺查檢。伐木更是不敢在路道附近伐,都到二三十丈外。”
雲崇青點首:“路道圖,我先留下。你二人也休整休整,過幾日領我去紅杉縣看看。”
“大人…”
孫思秀還欲說什麼,雲崇青卻抬指貼到嘴上:“噓…之前抄三和賭坊時,本官提點了知府大人一句,今日也說來予你聽聽。大雍的天是皇上。魑魅魍魎都是鬼祟,一旦見光,必遭天譴。”
作者有話說:
大家都要保重身體,注意防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