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暉點首:“哪天不合了,咱們就不拜了。”
“對,”常俊鑫道:“我希望我們八拜之後,還有九拜,直到兒孫滿堂,致事榮養。”
沒擺香燭,三人整理衣飾對滿屋的藏書恭敬一拜,也算是拜了聖賢。之後坐下,聊起今天早朝上事。
“不瞞你們講,大氏族裡,我只推崇蘭淩刁氏。”苗暉語帶濃濃惋惜,輔國公府一案,時任左都禦史的刁克紀太和殿裡跪了一天。有人說刁克紀是為女,即輔國公夫人跪求,但他以為刁大人跪的就是冤屈。
只是…最終先帝未能放過輔國公府。輔國公府沒了後,刁家所有在朝為官的,三月內全部辭官歸故裡。
刁氏?常俊鑫看向崇青,沐寧侯夫人的外祖雖英年早逝又默默無聞,但確屬刁家嫡支。刁謝韻南敢跑到千裡之外,敲打西平朗氏,足見刁家強勢。可那樣的刁家,遠離了朝堂。
雲崇青不知該說什麼。別看沐伯母現在是榮華集一身,但實不是個好命人。母親未出生就喪父,她也差不多。其父黃斌梵不是出身大戶人家,武考入仕,家景殷實,人丁簡單。
她娘刁家名門,之所以看中小戶,一是黃斌梵身體健壯,武藝不錯。二是想日後接了守寡的母親到身邊奉養,人丁簡單,阻撓小。只誰能料到才成親三年,女兒將一歲半,身子健壯的黃斌梵,在一次押送糧草去悠然山時,遭遇不明賊匪偷襲。
他帶人極力抵禦,最終是等來了悠然山接應的將士,可自個卻沒命了。接應的將士,就是沐伯父的父親。
沐伯母娘兩在守完喪後,便被接回了刁家。祖孫三代,安居一方小院,直到沐伯母及笄,沐寧侯府上門提親。
因著沐寧侯府兵權,刁家將沐伯母外祖一脈移出了宗族,當一般親戚走動。後來輔國公府出事了,刁家便斷了與沐伯母的往來。接著嫡女又被先帝賜給太子做側,兩家更是避諱。
刁家現在蘭淩坐守一山,辦了書院。只年月尚淺,書院還未揚名。
常俊鑫想,若非刁家遠離朝堂,現在文官裡就不是以張方越為首了。先帝在位時,可不止輔國公府一件奇案。就陳溪娘娘家金庫被盜,也是充滿了詭異。
反正他不相信樊仲是活著帶五十餘萬金離開南濘府的。
三人眼神交流著,這會也無心編書。苗暉拉扯崇青靠近,又招來金俊,小聲問:“你們想過一件事沒有?文昭十三年,薛傢俬礦案,前冠南侯交了多少銀給朝廷?”
手在案上輕輕一拍,常俊鑫沖好友抬了抬眉:“想過。有些事不能比較,一比較麻布袋子全是洞。”
世上聰明人遍地是。雲崇青彎唇:“一切迷霧終有散開的一天,我們拭目以待。”
常俊鑫趴案上了:“你有事。”
“我沒事。”雲崇青笑著,言語真誠:“我感謝爹孃給了我命,感謝上蒼、君王、朝廷許我安穩。我現在尚弱小,但會全力修煉普度眾生之能,贈清明予俗塵。”
一時寂靜,苗暉心有感觸,他想過崇青所想,但未曾宣之於口。不是難為情,而是膽怯,怕自己做不到,貽笑大方。
“為兄懦弱了。”
常俊鑫汗顏,厚著臉皮說:“咱們殊途同歸。我想著匡扶正義,多立功勞,升官不斷,然後讓我家大富大貴活得像她們娘一樣自在。”
今天皇上沒招誰進宮,三人聊了一上午,下午不敢再偷閑了。錢坪來了趟翰林院,就拐去了督察院,坐在馮威案桌對面,喝了兩杯茶才冒出一句:“不管你是怎麼想的,老夫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樊仲盜銀。他沒那本事,也不需要。”
馮威正在看案宗:“我也不相信樊仲能帶走五十萬餘金,但無對證,咱們莫可奈何。”
有,可他現在不能說。錢坪難得氣堵:“既然都查陳溪孃的案了,老夫希望你跟沈益別只盯著駱軸崖,要放眼整件案的始終。陳溪娘之死,最大的因還是在於南濘陳家被查。”
“我能理解您的心境,也很敬佩您。”馮威將手裡案宗推到對面:“您與樊仲是同科,過去也沒聽說你們私交如何。但今天您能來這一趟,我看到了您的剛毅。”
錢坪拿過案宗細閱:“別說這些場面話。老夫不多求,只望你和沈益在向朗、謝兩家要銀時,於皇上面前提一兩句陳家案的疑點。”
陳家被盜的那五十餘萬兩金不是憑空消失,背後總有個主吧?皇上亦不會嫌國庫充盈。
“這個您放心。督察院有監察之責,有疑點的地方,我一定不會含糊過去。”
錢坪閱完,丟開案宗:“樊伯遠自小家景就不差,雖不到富,但靠著上百畝良田,吃喝不愁。之後年少得志,名利雙收,換你,你會為了見不得光的黃白物自毀嗎?”
“不會。”
“這就是此案最大的疑點。”
“非也,這並非此案最大的疑點。”馮威沉目:“此案最大的疑點,是無對證。”
盯著馮威沉默片刻,錢坪平複好心緒,起身扭頭走了,他要去翰林院找雲崇青。
錢老而複返,雲崇青有些意外,但又覺在合理之中,畢竟今天陳家案被重提了。隨著進去大學士書室,順手將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