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棠峻面如死灰:“謝皇上。”罰俸充作補償給溫愈舒,這是定了溫家愧對溫愈舒,以後…溫家的清名有汙了。
“太常寺卿邵啟河,”皇帝冷臉:“即日回邵關府嚴查,朕要知道是誰授意的渭源縣縣令許東來罔顧職守的?”
這…邵啟河心都不跳了,這怎麼查?隨便推出個人來,便是欺君。可真要是府上誰糊塗了,他還能真把人交出來嗎?
“查不明白,你也別回來見朕了。”皇帝返身回殿上龍椅落座,眼看向誠黔伯。
誠黔伯不敢拖沓,忙走出:“皇上,都是小兒女之情,臣也無法言說。那般境況下,再娶了愈舒回來,也是傷害。誠黔伯府有愧愈舒,臣近來也一直在想彌補。”
“是嗎?那想了一年想好了嗎?”皇帝微勾唇角,皇後所出的皇長子四歲夭折,小二佔了長,正妃尚未定下,後院裡就有了兩庶妃,一個溫家的一個出自慶安大商賈顧家,貴與富雙全了。
他估摸著,等哪天小二正妃定下,進了門誕下子嗣,朝裡就該有人提立儲了。
他瞧著是要死了嗎?
誠黔伯頭垂得更低:“想好了。”沐寧侯一言揭了誠黔伯府與溫家定親非近年事,皇上可不是心眼大的主。
“退朝。”
“恭送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終於結束了,百官叩拜。
溫棠嘯跪在那久久不動身,直至官員都退出太和殿了,他才撐地慢慢爬起。通身涼透,兩腿有千斤重,艱難挪出太和殿。仰望碧藍的天,日光刺目,他輕吐口氣。
一樁後院事,將溫家打擊至斯。看來溫家與誠黔伯府聯親,確很遭皇帝不喜。
回府自省吧。父親還不知道朝上事呢。
只不等溫棠嘯著家,就有人把朝上事先一步送去了陶舀衚衕溫府。溫垚聽聞,被氣得一個倒仰差點立不住身,心口緊繃,他重錘。好容易緩過勁兒,立時疾步往後院松鶴堂去。
松鶴堂裡,此刻溫老夫人正與老大家的、老三家的商議幾日後溫垚壽辰家宴選單的事兒。
“加一道獅子頭,還有羊肉鍋子也記上。”
溫棠嘯的夫人錢氏依言在小冊上落筆:“我就說要來請示母親。父親與母親鶼鰈情深幾十年,母親是最是懂父親的。”
“大嫂說的是。”在溫家得意,邵瑜娘也變得明麗不少,豐厚的唇上塗了桃粉,嘟嘟的,瞧著很是嬌·嫩。髻上雖只贊了一支釵,但嵌在釵上的紅寶石足有指頭大小。
眼波流轉,她看過對面的錢氏,望向主位,語帶濃濃羨慕地玩笑道:“兒媳都想向母親討教點點呢。”
“三弟妹還要討教呀?那我兩侄子可要委屈了。”邵氏剛進門那會,錢氏可不太愛搭理她,但誰叫人手面寬會討好,如今她們也是妯娌和睦了。
“大嫂…”邵瑜娘臉上泛紅:“怎可在母親面前胡說?”
溫老夫人笑道:“你們好,我這心裡就高興。”朗韶音那賤婦,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給老三尋了個還算上得臺面的繼…眼見門簾被忽然掀起,正要呵斥,卻看清來人,忙起身迎上,“老爺。”
不等人到近前,溫垚反手就是一巴掌。啪一聲極為清脆,溫老夫人不防被扇倒在地,錢氏、邵瑜娘均嚇得大氣不敢喘,聳肩縮脖大睜雙目立在一邊。
幾十年了,溫老夫人頭次被打,還是當著兩兒媳的面,雙手捂著臉,老淚奔湧。
“愚婦,還有臉哭?”一巴掌而已,溫垚尚不解氣,三兩步到榻邊,拿了茶盞就舉高:“我溫家數百年的經營全毀在你們這幫蠢婦手裡。”嘩啦一聲,碎瓷四迸,又抓了一隻杯直砸向邵瑜娘,“說,誰給你的膽?”
邵瑜娘不敢躲,被砸了個正著,茶水沾滿身,膝蓋一軟跪下。
錢氏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進門多年,她也是第一次見家翁如此大怒,不敢再站著,跪到地上,顫聲道:“父親息怒。”
息怒?溫垚老淚都滲出眼珠子了,他無顏面對溫家的列祖列宗,手撐著榻幾一下一下抽著氣。
溫家不該跟誠黔伯府聯親的,皇帝遠比他想的還要心窄。他也低估了沐寧侯府。
能掌悠然山兵權八十餘年,沐家靠的絕非僅是領兵布陣之能,還有對聖心的…溫垚老眼一緊,他錯了。擅領兵布陣的將帥,怎可能不善於揣度人心?自嘲笑之,他也是個愚人。
貪嗔痴念,蒙人心智,千真萬確!
“老爺,”溫老夫人放下手,爬上前:“您就算要我死,也該讓我死個明白吧?我自嫁給你,一心侍奉,心裡只有您和溫家。不曾想老了老了,竟…”
“你不冤。”溫垚殺了她的心都有:“今日沐寧侯上朝了。”眼神定在老三家的身上,“老夫且問你,當初是不是你求著進門給老三做繼室的?”
一聽說沐寧侯,錢氏就明白了,事出在三房。邵瑜娘繃著身子打顫:“父父親,兒媳…”
“朗韶音活著給老三擇繼室,就是為了照看愈舒。你心裡明明白白。”溫垚恨極:“老夫現也明白告訴你,溫愈舒即便是被送走,也不是你和邵家能糟踐的。”
邵瑜娘淚目:“父親冤枉…”
“沒人冤枉你,沐寧侯都告到太和殿了,你覺得他敢在太和殿冤枉你?”溫垚吼得喉間生疼,看邵瑜孃的老眼似淬了毒:“因為你的歹毒,溫家、邵家、誠黔伯府和瑛王今日沒一個能倖免於苛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