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我家那個了,我坐了這麼久,貴府到現在也沒捨得喚了千金來見,是怕我給不出像樣的見面禮?”
“原溫夫人也是個愛說笑的。”邵老夫人忙支使嬤嬤去請:“腿腳快些,萬不能再讓溫夫人久等了。”
邵琦娘和邵瑜娘就在壽寧堂西邊的弘麗院中,都等急了,見熊嬤嬤來,立馬起身展臂,讓丫鬟整理衣飾。站在角落的雲從芊,不知要不要跟上?心裡不想跟,可爹和青哥兒又在苦尋法子面見溫三夫人。
她跟去,便有一絲接近溫三夫人的機會。衣飾整理好,唇口略寬厚的邵瑜娘,瞥了角落一眼:“七姐,她呢?”
邵琦娘輕哂,悠悠說道:“跟著吧。”溫三夫人有女在下,要的繼室必得端莊賢淑。美貌惑人,哪個要死的原配會給夫君擇個雲從芊這樣的?
熊嬤嬤領著三人進到壽寧堂裡,溫朗氏不等三妙齡女孩兒到近前,就已經將她們打量遍:“老太太這福氣,我都羨慕。”
奶兄打聽過,邵府有兩個當嫁的嫡女,一個是太常寺少卿邵啟河的嫡幼女邵琦娘,一個是蘄州知州邵啟海之女邵瑜娘。對著邵家太太的模子,左邊站著的應該是邵琦娘,十六歲。右邊是邵瑜娘,尚未及笄。
後面那是誰?
邵老夫人介紹:“這是琦娘,那是瑜娘,溫夫人備的禮呢,趕緊拿出來哈哈…”
“不急,跑不了。”溫朗氏應和地笑了笑:“那位呢?”
沒想她會跟著,邵老夫人正思量,聽問便答:“家下人的閨女,體面吧?”
“噢…”那姑娘雖頷著首,但溫朗氏眼神好,氣氛感知更是敏銳:“還是老太太會享受,有這麼個漂亮丫頭在眼跟前轉悠,想來心情會美不少。”
“是…”
“老夫人,”門外婆子報:“江老大夫給七少爺診過了,正在等著回了您。”
溫朗氏心頭一動:“府上有小哥兒病了?”
“唉…也不知怎的,好好一個孩子,早上去學堂還活蹦亂跳的,沒想才一會的工夫就捧腹打滾,疼得直冒冷汗。”邵老夫人抬手指向面上急切已坐不住的邵二太太:“你趕緊去看看,把病根問清楚了。”
“是,媳婦這就去。”
戲臺都搭上了,溫朗氏也樂得配合:“咳咳……”
邵大太太忙叫住要往外的二太太,起身向主位福禮,“母親,江老大夫家裡幾代行醫,在咱們山北聲名顯著。”轉眼向右,“早聞溫夫人身子抱恙,今日也是有緣碰上,要不…讓江老大夫幫您瞧瞧。萬一他有法子呢?”
“這…”邵老夫人遲疑地看向上手。
溫朗氏佯作苦澀:“好啊,若能瞧好我的病,我定邵家大恩。”一唱一和的,真是有趣!
一旁伺候著的下人,忙支起屏風。堂中三位姑娘,入到屏風後。
一屋人看著門口,不一會便見一發白麵紅潤的老者領著一身背藥箱的青年走入。既應了看診,溫朗氏絲毫不拖沓,置右手於榻幾上。
屏風後,雲從芊只能隱隱瞧見個影像,堂中寂靜,她也不由放輕了氣息。
光聞老者一身的藥味,溫朗氏就知這是個有真本事的,由著他診,抬眼看頷首立在兩步外的青年,長眉…眉尾拖顆小小的紅痣。眼睫不禁一顫,久遠的記憶中有那麼一個人眉尾也拖了顆小小紅痣。
那人大鬍子,高舉著小小的她,洋洋得意道:“韶韶,瞧見這顆痣了沒?眉尾掛紅,主富貴。你說你眉眼隨了你娘,怎就少了外祖這顆痣?”太久遠了,久遠到她用力記住卻仍在遺忘。
四歲生辰,最後一見,誰能想到會是永別?不久後,她便孤苦無依了。
知道她在看他,江陳慢慢抬眸,那是一雙與他一樣的眸子,她…太瘦了。
溫朗氏心漏跳瞬息,自然轉目看擰眉號脈的老者。江老大夫收回手,雙眉不展:“邪侵五髒,藥石無醫。”
“懇請您再想想法子。”邵老夫人像溫朗氏的親娘一樣,老眼含淚:“她還有個才滿六歲的孩子,不能就這樣撒手走了。哪怕多活個三五年,把孩子往前再領一領?您一定想想法子。”
“老夫技拙,你們另請高明吧。”說完江老大夫就轉身走了。
溫朗氏在邵府用了午膳,又歇了一會才離開。離了地,常汐實忍不住,說道:“邵家吃相可真叫奴婢長了見識。”
“難看是難看了點,但保準。”溫朗氏還在想那雙眼睛,真的跟她夢到的一模一樣。會是他嗎?沉凝片刻,招常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