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融在夜裡那一片沉沉鬱鬱的顏色,只覺得那燈盞的顏色森然駭人,沒留意洛長安凝望燈盞時愈發冷寒的目光。
馬車停在燈火寂滅的別月樓前。
姜滿走下馬車,望見樓前飄蕩的,紅白交織的絹幡,背後莫名起了一陣冷意。
洛長安立在她身後,上前一步,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姜滿的指尖觸到他指,察覺到他微微的顫抖。
他們雖然相處多日,洛長安卻極少有逾矩的舉動,她從他同樣發涼的掌心感知到,他的心裡並不安寧。
兩只發涼的手靠在一起,竟也能燃起一絲暖意,姜滿沒有松開他的手。
別月樓中燈火滿地。
絲竹管絃聲不絕於耳,所奏樂聲厚重而綿長,樓門口的小廝端詳過二人裝束,笑臉相迎。
他笑著迎二人進去,又瞥一眼他們身後穿作侍衛模樣的魏澄,抬手向後攔了攔:“二位貴客,實在得罪,別月樓中只迎貴人。”
魏澄捏著拳頭,險些跳起來:“你說什麼呢!你這人說話好生無禮!”
洛長安朝後瞧一眼,抬抬衣袖,朝小廝手中塞了枚金錠子。
小廝作攔的手放下了。
三人經小廝引路,沿著鋪滿燈盞的木梯向上走,行至二層,隨便尋了間廂房。
正對廂房的門口,是一扇雕著山水的檀木屏。
檀木屏的顏色暗沉,經房內衰微的燈火一照,顯出明暗不一的紅來。
姜滿看著屏風上的山水,想起一幅極為相似的山水畫來。
可那山水畫磅礴而恢弘,雕在屏風上,卻只讓人覺得詭秘怪異。
繞過屏風,臨近欄杆處有紗簾作掩,紗簾側的長案上已備了茶水,長案下放著只小巧的琉璃燈盞。
別月樓的唱價與尋常唱賣不同,交易之物並非全為金銀,參與唱賣的客人落座在紗簾後,若遇見感興趣的物件,只需點起琉璃燈盞,便有人前來記錄籌碼。
若籌碼正中賣家心思,便能得到所售之物。
姜滿坐在案側,伸指在紗簾上輕輕碰了碰。
紗簾素淨單薄,透過簾子正能望見樓下景色,故而能清晰得見,別月樓的廳堂正中是一座足有三層樓高的琉璃燈塔。
燈塔上墜了星星點點的小燈,唱價之物皆坐落其上。
一盞茶水遞到眼前,洛長安的聲音也落在耳畔。
“嘗嘗?西京的金絲茶,別月樓的主人……還真是有心了。”
姜滿碰了碰溫熱的茶盞,目光卻仍落在那座琉璃燈塔上。
燈塔上不乏古畫玉器,但最高處的正中卻懸著一隻染血的利箭,暗紅色的鮮血幹涸其上,染透了箭頭與尾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