纓徽原本聽得誇獎,正笑靨燦爛,被李崇潤這麼一說,瞬時沮喪地低下頭。
往日她並不這麼在乎這些的,不知為何,在阿耶的言語刺激下,她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並非一無是處,只能仰他人鼻息而活。
謝世淵看了看李崇潤,略有些無奈地撫住額頭,沉吟片刻,他道:“我還沒有見過我的外甥女。”
纓徽起身,和紅珠一起去後院抱蓮花。
她走後,謝世淵沖李崇潤正色道:“不能讓靜安侯單獨與葡萄說話。”
李崇潤板著臉,眉宇間戾氣繚繞。
謝世淵道:“葡萄幼時流離,與尋常姑娘並不一樣。我剛把她帶回謝家的時候,她話很少,吃飯時不碰肉菜,晚上睡覺還夢遊。”
“夢遊?”李崇潤詫異。
謝世淵嘆息:“我從前與都督說過,她幼時被拐,過得很是悽慘。雖然外表看不出什麼,但內心十分脆弱,需要比常人更多的關注與呵護。後來送她回了韋家,我以為回到親人身邊她會過得更好……”
他內心矛盾。若知纓徽後來遭遇,無論如何不會放她離去。可想起家族罹難,又慶幸早早送走她,令她躲過一劫。
想起父母妹妹的慘狀,悲愴浮上心頭,謝世淵逐漸緘默。
李崇潤卻像明白了些什麼:“她在韋家過得不好,在都督府過得也不好,所以格外懷念被謝氏收養的歲月。”
他盯著謝世淵,那劍眉星目蒙上了一層憂鬱,更顯得秀美如畫。
這樣一個人的存在,像是時刻在提醒自己,曾經他李崇潤於纓徽而言,不過是個聊以慰寂寞的拙劣贗品。
兩人各懷心事,各自沉默。
嬰孩囈語聲傳來,纓徽抱著蓮花回來了。
謝世淵立即斂去惆悵,堆出微笑。
蓮花已經兩個月,面容長開,一雙葡萄珠兒似的大眼睛,肖似纓徽。而鼻樑及往下,卻有幾分李崇潤的神韻。
被乳母用搖鼓逗得嘻嘻笑,露出玲瓏雪白的貝齒,端得玉雪可愛。
謝世淵從懷裡掏出金鎖給她戴上,微笑:“百歲宴怕是趕不及,我先送禮吧。”
按照時間推算,蓮花的百歲宴是四月了,那個時候他已經在檀州。
找檀侯報仇,勝負不論,是不太可能活著了。
謝世淵瞧著蓮花甜美純淨的笑容,恍惚間,像看到了當年的纓徽。
那個文靜的、懂事的小妹妹,偏偏歷經坎坷,吃了這許多苦。
明明在笑,眼底卻潛藏著難以融化的憂傷。
傻姑娘,誰能發現呢。
謝世淵暗自下了決心,他定要在去檀州赴死前,替纓徽解決掉所有麻煩,讓她後半生平安順遂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