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阿孃身邊弟弟妹妹太多,又都比她討巧。
兼她有一段那麼不堪的往事,自然成了冷鍋灶。
陳大娘子何曾不是這樣。
拿兒子當命根子,兒子死了,才想起依靠女兒。
蓁娘知不知道呢?
她這麼伶俐,應當是知道的。
可是裝作了不知道,享受著久違的母愛,人都變得明亮了。
原來這世間的女子,不管什麼地位,什麼身份,都各有各的心酸悲辛。
纓徽想起關在後院,自己的娘親妹妹,無奈地搖搖頭。
蓁娘極擅察言觀色。
見纓徽面容黯然,前傾了脖子,小心翼翼問:“嬸嬸,蓁娘說錯話了嗎?”
纓徽莞爾:“怎麼會?蓁娘這麼乖巧,我喜歡還來不及。”
她讓紅珠把她的掐絲銅香爐換上新炭,給蓁娘抱著暖手。
“阿孃來時說,都督府裡人丁稀少,不比從前熱鬧。恐嬸嬸寂寞,讓蓁娘多來陪伴。”說完這話,蓁娘刻意頓了頓,眨巴著眼,覷看纓徽的神色。
纓徽茫然片刻,倏地明白過來。
十三歲的姑娘,到了該慢慢相看夫家的年紀了。
她身上有重孝,還得兩年多才能成婚。
這之前,陳大娘子想先給她定下來。
畢竟人走茶涼,幽州易主,她們這一脈早不複往日榮光。
趁著還未徹底涼透,盡可能給女兒定門好的親事。
這是一番做母親的苦心。
纓徽覺得,陳大娘子好像也沒有從前那麼討厭了。
她愛憐地撫摸蓁娘垂在胸前的小辮子。
道:“好呀,只要蓁娘不嫌府內規矩繁瑣,我是求之不得。咱們蓁娘是大姑娘了,也該讓你的七叔好好給你找一門好婚事了。”
蓁娘笑著鑽進纓徽的懷裡。
她走後,纓徽對著窗外出了好一會兒神。
天是灰灰暗暗的藍。
鉛雲低垂,幾乎快要落到重簷上。
禿枝被風吹得亂舞,暴雨將至的模樣。
雨水和拜帖同時而至。
乳孃送來了蓮花,剛喂過奶哄睡。
小小的嬰孩褪去了褶皺,粉嫩嫩的團子似的。
正歪頭枕著小繡枕呼哈呼哈地睡。
纓徽正端詳她的睡顏。
白蕊收起油紙傘,從懷裡拿出一封灑金蠟封的信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