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遙心裡有些亂,“梓謙,你不回長安去嗎?”
“如今海捕文書都已收回,宋衍也放過了寧家……”
“不了。”寧梓謙雙臂無力地耷拉在身體兩側,“諾諾,我大哥,我父親沒了。”
“梓謙……”
寧梓謙掌根揉著後頸,“我知道,宋衍不是殺害他們的兇手,可是諾諾,若你站在我的身份之上,你還能若無其事地回到長安,繼續做著那無所事事的校書郎嗎?”
沈遙語塞,但她知道,不能。
宋衍不是殺害寧大公子和寧父的兇手,可是他們卻因宋衍而死。
若非宋衍關押了寧梓謙,寧大公子不會離開家去尋人,或許在癲症發作時,便不會那般無助。
而若寧大公子不死,寧忠或許也不至於病死得那麼快。
若她是寧梓謙,她會恨宋衍,會遷怒到宋衍身上的。
“你……恨我嗎?”
寧梓謙朝她笑著搖搖頭,“無論如何,我都不恨諾諾。”
哪怕到了如今,他仍然記得當初小巷子裡執劍救了他的那個少女,以及那一牆的淩霄花。
沈遙嗓音沙啞:“……對不起。”
他其實應該恨她的,他們本應結為夫妻。
過去這麼多年,他一直都在等她,無論她想要什麼,助力也好,軍隊也罷,他都在盡自己所能幫助她。
是她負了他。
瀑布濺起的水霧飛落幾滴水到了沈遙脖頸上,很涼。
“如今寧家剩下的人都已經遷至雲中城,身為男丁,這一大家子,我娘,姨娘們,還有兩個還不會說話的弟弟,都靠著我撐起來。事到如今,我早該長大了。”
寧梓謙紋絲不動地看著她,“我現下也差不多該啟程,諾諾這一路回長安,定要萬分小心。”
“你不用擔心我。”沈遙雖然有些功夫傍身,可是她很清楚,還有一群暗衛跟在她身邊。
她並不覺得這是一種監視,反而叫她獨行上路時給了不少安全感。
“好……那……”
寧梓謙:“你先走吧,我想看著你的背影。”
沈遙拽緊了自己身上的包袱,也沒了更多安慰的話語,只說:“有事給我來信。”
“好。”
話音落下,沈遙牽過黑馬,翻身而上,又看了寧梓謙一眼,夾緊馬腹,往長安方向而去。
她跑了一陣,又忽然將馬拉停,轉身最後望去,已經不見了寧梓謙的身影。枝鄉的岔路口空蕩,只剩下一陣陣瀑布的水聲,自上而下,又彙入溪流,往下而去。
沒有什麼能往回走的,水流也好,包括人與人之間的感情。
沈遙回到長安,已是半月後,一路順利。
即便是冬季,剛下過一陣雪,街道上依舊人來人往,商販絡繹不絕。
城中街道的積雪被清掃到兩側,入城出城的馬車都很多。
她拉著韁繩慢慢跟隨著車流入城,行走在街道之上,憑著記憶中的方向,到了永樂長公主府。
府邸還是那般恢弘,府前高懸的那幾個字大氣磅礴。
她翻身下馬,甫一踏上石階,府邸大門便被徐徐拉開,“轟隆”一聲,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出。
沈遙看著府中來人,屏住呼吸,心底一時感慨萬千。
“奴婢錦書,恭迎殿下回府。”錦書身後跟著一串侍女與內侍,整齊排列,朝著沈遙躬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