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鎮口都坐著三姑六婆,一邊嗑瓜子,一邊談論著哪家生了大胖小子,哪家娶了新婦。
包括任何出入鎮子的人,都逃不過她們這群人的法眼。
宋衍買的這處宅子不大,只是一個一進的小院。他與沈遙兩人住正房,兩間偏房分別給僕婦和南風。
畢竟他要時時刻刻黏著沈遙,於是連自己的書房都不要了。
五輛馬車大大小小的貨物送進宅院時,便吸引了不少看客,圍聚著對他們的那些箱子品頭論足。
“這麼多好東西,看起來是有錢人家啊。”
鬧鬧哄哄中,兩家鄰居端著一籃雞蛋,想敲門送幾個結識,可半晌沒人開門。
正待眾人不解,面面相覷時,門開了,出來的是那個黝黑的壯漢。
送雞蛋的婆子立刻上前,“誒喲,我們是你們家鄰居,之前就一直好奇這是誰回搬來這新屋子,今日終於得見著了。”
南風見著鎮民的熱情,一時也有些不習慣,尷尬地撓撓頭道:“嬸子不必客氣,這雞蛋就別送了吧。”
“哦,哦。”婆子有些不喜熱心腸貼了冷屁股,悻悻收回籃子,又好奇道:“不知怎的稱呼,是做甚的?”
想到宋衍之前的囑咐,南風簡單介紹道:“我家主姓時,是書生,我是家主書童,叫我南風就好。”
“這樣啊。”眾人互相望了望,有人又道:“鎮西頭住著的老頭,六十歲了,終於考取秀才,如今可是不得了。”
南風笑笑,“家主還未有功名在身,今年也是家中夫人生了病,這才想著一家人搬來這淅鎮治病散心。家中夫人喜靜,不便過於打擾,還請各位見諒。”
“原是生病了啊。”婆子瞭然,又與南風一番交談後,也沒探聽出更多的,便和眾人鬧哄哄地又散去了。
沈遙在屋中安置好後,便站在正屋門口,看著院中一棵光禿禿的樹,是梨花樹。
宋衍從身後環住她,聲音低沉:“如今已經立冬,若要看花,得等到來年開春。”
沈遙沉默。
宋衍也已習慣,絲毫不在意,道:“或許我們在這鎮子住得久些,便能看到這株梨花樹開得久些。”
沈遙扭過頭怪異地瞥他一眼,從他懷中掙脫出來,隨手從收拾出來的書籍中拿了最上面的一本雜記,一人半躺到床上翻看著。
宋衍無力地看她一眼,收回視線後,叫南風將公務都整理出來,他就坐在離沈遙不遠處的書案前翻看。
本以為這個男人依舊不離開她一刻,卻沒想到從下午便不見了人影,也不知他去了何處。
直到晚膳,他都還沒回來,僕婦則按照之前郎中給的食譜,做了不少藥膳給沈遙端來,一句話不說地盯著沈遙至少整整吃下一碗飯,才將剩餘的撤去。
這個僕婦從沈遙認識開始便不說話,她以為這是個啞巴,沒想到後來瞭解深入,才知原來她真是個啞巴。
可能宋衍想著,找個啞巴來伺候,便不會蠱惑著她再逃跑了吧。而她無法與啞巴交流,自然也幫不了她逃跑。
沈遙自今日搬進來後都未踏出房門一步。
夜色已深時,僕婦這才又敲門進了正房,將一張信紙遞給沈遙。
沈遙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而後將其展開,上面赫然一串字,是宋衍的筆跡。
【今日搬遷之喜,阿姐一人在屋內豈非寂寞,開窗看外面。】
沈遙手指捏著信紙看了許久,最後將其疊起放到一旁,想了想,還是來到窗邊將支摘窗推開,往外看去。
只見宋衍一身暗紅錦緞圓領袍,是她曾經親手做的那件,他手上拿著一隻糖人,看那奇醜無比的模樣,想來是自己做的。
她正搞不清他究竟想幹嘛時,忽然“砰——”一聲,天空炸開了五顏六色的煙花。
和葫蘆鎮端午那日一模一樣。
可明明一切都不一樣了才是。
沈遙端坐著一直沒出去,宋衍最終無奈嘆息一口,慢慢走到窗前,輕笑一聲,又帶著些卑微的語氣:“阿姐,今日我生辰,可能陪我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