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身著錦緞,頭戴金簪的夫人,身子不似她們這些弓腰駝背的奴婢,永遠站得最直,用著最好的霜膏,那雙從不做活的柔荑,上面的肌膚細膩到彈指可破。
遠處再次傳來一聲朱氏的驚呼,楚繡內心似浪潮翻滾,強裝鎮定地行禮,道了一聲“夫人恕罪”,便往聲音方向奔去。
錦書不滿地看著楚繡匆匆離去的背影,諷道:“這丫鬟真是越來越沒規矩,夫人還未準許,便擅自跑了。”
“罷了。”
“夫人啊……”錦書氣不打一處來,想叫沈遙責罰楚繡,可轉頭看向她時,話語瞬間哽住。
沈遙目光帶著審視,微微眯眼,盯著錦書面上神情,似能看破一切心虛。
“錦書,你不知麼?”
“……不知什麼?”錦書低下頭不敢直視沈遙視線,心跳如雷。
“不久前在這兒,那丫鬟被罰的原因,沒處理的藥渣,還有時衍瞞著我的事兒。”
錦書一直垂著腦袋,瞪大了雙眼,猛地搖頭,“夫人!那都是楚繡因她娘,惱羞成怒故意說些個瘋話,來誆騙夫人,目的就是離間夫人與姑爺啊,夫人怎能相信那等賤婢的話?”
沈遙一直沉默,錦書等了許久不聞聲音,立刻抬頭,看回沈遙,舉起三指,“奴婢發誓,奴婢所言絕無一絲弄虛作假,若違此誓,奴婢必遭……”
“行了。”沈遙打斷錦書的話,伸手將她舉起的手輕輕壓下,“多大點兒事兒,這麼緊張,至於麼?”
“時衍平日待我如何,難不成我還得從他人口中聽來?”
“夫人?”錦書吃不準沈遙心思,可見她不再多問,鬆了口氣。
“時衍今日何時歸?你可知曉?”沈遙轉身挪步,一邊隨意聊起。
錦書弓腰跟隨,低著頭恭道:“具體的時辰,奴婢不知,不過姑爺今晨離開時,提過會早些歸家。”
沈遙回到寢室後,便說自己疲憊,用熱水隨意擦身,打發了錦書,一人留於房中小憩。
待錦書離去,沈遙從榻上睜眼,轉身至淨室,翻窗悄悄離開屋子,重新往後罩房去。
沈遙動靜不大,一路上也未遇到灑掃的僕婦,一路順利到了後罩房,順著屋子的窗縫一間間看去,最後找到了那被罰的丫鬟。
她輕輕推開那間屋子的門,一股濃濃血腥,連帶著失禁的味道飄來,小丫鬟趴在床上閉著眼睛重重喘息,雙唇發白,滿臉通紅,呼吸愈發微弱,可好在沒死。
聽到沈遙的動靜,她吃力地睜開雙眼,見來人後一驚,動了動手指,卻沒力爬起。
沈遙壓了壓她手,“行了,趴著別動。”
“多、多謝、謝、夫人。”
沈遙看著她身上還未清理的血跡,溫聲問:“你叫什麼?”
“蔓、蔓兒。”蔓兒有氣無力,細若蚊音,似乎這幾句話已經耗費了所有。
沈遙感到這屋子極為悶熱,似蒸籠一般。
一邊猶豫著,一邊環視一週後,靠近她幾分,“我來,是有事兒想問你,你無需說話,只需點頭,或是搖頭。”
蔓兒半眯著眼睛,帶著畏懼,不解地等待。
沈遙單刀直入問:“你此次受罰,可是因為沒有處理幹淨藥渣?”
蔓兒神色變換,躲開沈遙視線,垂下眸子不敢說話,不知在思考什麼。
沈遙溫聲笑道:“你的傷很嚴重,看起來又發了熱,下人通常用不得郎中,也不會得賜藥,但若你如實回答我,我便派郎中來與你治傷。”
蔓兒一怔,瞥了一眼沈遙,最後又垂眸搖搖頭,算是回了她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