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每天看著都心情不好的樣子,千萬不要惹他。”
“為什麼會心情不好啊?戰事大捷,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
“嗐,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陛下是在為他的白月光而黯然神傷……”
“陛下還有白月光?詳細講講。”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陛下那位早逝的白月光,溫柔而又善良,是他黑暗長夜裡溫暖的光……之前有貴族給陛下獻上美女,你猜怎麼找,陛下不僅沒有接受,還找了個由頭把那貴族給治了罪……自此以後,再沒人敢觸陛下的黴頭,大家都知道陛下不近女色,為了白月光守身如玉。”
“可是陛下的白月光已經死了啊?都當上皇帝了,想要多少美女就能有多少,還可以找容貌相似的替身,為什麼要一直壓抑自我呢?”
“這話得問陛下咯……大家都是男人,反正如果是我,是忍不住誘.惑的,就算實在放不下,找個替身也行啊!”
“我也一樣,唉,真不理解陛下是怎麼想的……”
“不過白月光的父親梅爾維諾公爵,倒是不支援陛下和別的女人走得太近,但他的女兒已經去世了啊,陛下終究是要再娶的,偌大的帝國難道能沒有繼承人嗎?”
“誰知道呢……我去換班站崗了哈,先不聊了!”
暝燼堡的總指揮室位於一座高聳的塔樓上,卡修斯坐在戰略桌旁,雙手交疊於線條冷峻分明的下頜前,冰藍色的眼瞳冷淡遙遠,不知在看向何處。
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來走到窗前。
身形挺拔高大的金發青年並未穿皇室禮服,而是穿著黑金色的軍服,肩膀處垂下的流蘇和束緊的腰帶愈發勾勒出他寬肩窄腰的身形。
比起之前薇薇安剛從鬥獸場救出他的時候,他的頭發長了一些,卻並未讓他的氣質顯得柔和,反而有一種鋒芒畢露的英俊,被發梢半遮住的藍眸陰鬱而凜冽,宛若冬日烏雲密佈的天空,內裡壓抑著難以訴說的情緒。
魔族領地多霧,站在窗前遠遠望去,天地之間是灰濛濛的一片。
遠處的天空傳來低沉雷鳴,看來是要下雨了。
卡修斯抬起手,用戴著漆黑手套的修長手指,輕輕按壓了下眉心。
對她深沉的思念如暴雨般傾盆而至,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她。在皇宮偌大的辦公室批閱檔案時,給各地領主開作戰會議時,身臨前線督戰時,腦海裡她的影子始終盤桓不去。
是溫和還是碎裂?是明媚抑或陰鬱?卡修斯無法判斷,他的意識陷入了一片灰暗的漩渦。但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在他千瘡百孔的靈魂深處,她微笑回眸的身影始終明媚、清晰,也正是內心深埋著一絲對她的思念,他從煉獄中走了出來。
她給他帶來了嶄新的生命,可自己卻……
在她還活著的時候,這份對她的情愫深埋在心底,而未等他說出口,她已經從他的人生中不辭而別。
這是他一生的遺憾。
人死後靈魂會消失嗎?死神是否真的存在?就連精於此道的黑魔法師也無法給出準確的答案。他還能再見到她嗎?哪怕只是她靈魂的倒影。他做過極為漫長的噩夢,夢裡一片虛無,只有無邊無際的水面,他在水面上行走,每一步都踏出波紋。而後他看到她的靈魂在水面上漂浮,他追過去想要觸碰她,但每一次接近,都把她推得更遠,直到他再也看不見她。
她闖進他的世界,明媚、熱烈、大張旗鼓,卻又不告而別。
——讓他如何不恨,又如何不愛。
在最初麻木空洞的巨大悲傷褪色之後……他逐漸習慣了沒有她的生活,卻並不能停止想念她。
她像一根玫瑰刺,橫亙在他的靜脈裡,並不致死,卻無法消失,與她有關的回憶像血液一般回流他的心髒,像一劑按日服用的毒藥。
失去她於他而言是一場慢性自殺。
沒有人知道,這位帝國的守護者,高高在上的皇帝,內心已是一座寂滅塌縮的廢墟。
如果可以,他願意付出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以及自己的生命,換來再見她一面。